沒過幾日,餓成小貓樣的獅子崽崽在六嬸的喂養下活了過來,還訊速地度過了适應期和蔣棠親熱得不得了,每時每刻都纏着她要吃食。
六嬸幫着擠羊奶,本來這頭母羊下了羊咩卻沒養活空有一腹的奶水,沒想到獅子崽崽這麼能吃,到最後兩日母羊見着六嬸都哆嗦。
獅子崽崽恢複了精神之後滿屋子亂竄,拱翻被子撞到杯子,把六嬸收拾好的房間弄得亂七八糟,調皮得六嬸直追着它打。
小崽子調皮,偏偏見了蔣棠就親熱,蔣棠和戚炎進屋就發現那沒牙的猛獸正在啃咬桌腳,嗅到蔣棠的氣味後馬上轉過方向朝人蹦過來,圓圓的小耳朵一彈一彈地十分讨人歡心。
蔣棠把賴在腳邊的小東西抱起撸毛教育,“不是說過不能搗亂嗎嗯?再調皮就不給你奶喝,反正院子裡的母羊的奶水都要被你喝光了。”
小獅子聽不懂,小獅子隻會撒嬌,喉嚨中發出一陣沙啞的呼噜聲,跟他可愛呆萌的樣子一點都不配。
戚炎睨了一眼蔣棠懷裡爪子不安分地動來動去的小獸,好歹是猛獸,竟然這麼粘人,瞧不起,哼!
這小東西把爪子放哪兒呢?!!
小獅子的爪子剛碰到蔣棠的前胸,命運的後脖頸就被戚炎提起來,戚炎不爽地盯着眼前沙啞咆哮的小東西,不顧它掙紮就把它摁在胳膊上。
這小東西跟它老實的爹一點都不像。
六嬸看了一眼滿是涎液的桌腳,無奈地道:“要長牙了哩,叼着東西就不松口,有勁得很。”
“将軍打算怎麼處置這野獸?眼下是救活了,它就這麼一點兒,要是放回野外可活不下去啊。”
蔣棠也犯了難,相處了這麼幾日總是有感情的,她舍不得。
“帶回京去。”
反□□中還有幾個空院子,這小崽子這麼能鬧騰,增添點氣氛也好。
“真的?!”蔣棠喜出望外,這下不用和小家夥分開了,女兒看見肯定高興。
六嬸見着兩人臉上的喜色,試探着問道:“是……要回京了?”
“嗯。”
戚炎把小獅子放在炕上,簡短地應了一句。
六嬸臉上不舍,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可最終什麼都沒說。
女子總比男子心思要細膩一些,蔣棠兩次來到邊疆都是六嬸照顧她,心中早就生了情誼,這會兒同樣不舍分開。
他們這一走,這後營就又冷清了。
“您和秦伯在邊疆操勞了這麼多年,如今也該回家頤養天年了,不如秦伯伯和六嬸跟我們一起回京去,讓我們這些小輩好好孝順您。”
秦伯夫婦二人為了将士們救死扶傷,兩人又沒有孩子,他們合該給他們一個安穩的晚年才對。
六嬸聽着蔣棠的提議臉上一愣,心中一暖,馬上又釋然了。
“夫人的好意我心領了,嬸子出生在這裡,也在這兒活了大半輩子了,離不開了。就是苦了老頭子,陪我在這兒過了幾十年,我留在這兒還能幫他熬藥打打下手……如今不打仗了,夫人若是得空了,帶着小七小姐來看看邊疆這兒的風光,也讓老婆子看看小七小姐可好?”
“可是——”
“芝芝,人各有志,秦伯六嬸習慣了這裡的水土,不會輕易離開的。”
戚炎早就有想法把秦伯和六嬸接回京中去,可勸了好幾次都沒成功,便知道他們一心要留在榆林城,之後就沒再勸過了。
蔣棠覺得遺憾,但也沒法子,隻好尊重兩老的決定,過了正月十五,元宵節之後,大軍整頓好待命回京。
秦伯和六嬸把軍隊送到城門處,秦伯叮囑戚炎路上不能奔波,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全,盡量别颠着。
戚炎無奈笑道:“我會注意的秦伯,您這幾日跟我說好幾次了。”
真是耳朵都起繭子了。
秦伯面上嚴肅,知曉他不會聽話,早就在出發前就跟蔣棠說過了路上的注意事項,相信蔣棠會看好他的。
秦伯算是看出來了,沒人能治得了戚炎,除了蔣棠。
“夫人放心,嬸子身體好着呢,一定等着您和小七小姐來看我。将士們夫人也不用擔心,還有費将軍在這兒鎮守着呢。”
費群……
蔣棠正和六嬸說要保重身體,聽見費群的名字眼神一頓,随即垂下眼皮點了點頭。
昨日在後營中,她和費群将軍不期而遇,對于當年費群将軍隐瞞了蔣家的求救信息沒能回頭營救蔣家一族的事,得知真相時,蔣棠一開始有怨恨和不甘。
若是,若是戚家軍當年回頭了,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可人生沒有如果,一切都是命運使然。
再見之前,她對費群将軍的心情很是複雜,可當她看見那個滿面滄壑的男子時,所有的不甘和怨恨竟漸漸消散了。
聽戚炎說他決心一輩子鎮守邊疆,一步不離,也不接受朝廷的封賞。
他……是在懲罰自己吧。
費群見了蔣棠便驚住,而後便慌亂得似乎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了,口中張合好幾下都沒能說出話來。
見他黝黑的臉上全是羞愧,年過四十的漢子站在她面前手足無措的樣子,蔣棠呼出一口氣。
“蔣,蔣姑娘,我——我來找世子談話,馬上就走——”費群深知蔣棠不會想見到自己。
說完便掠過她,快步離去。
“費将軍!”
蔣棠轉身喊住他,費群聽到聲音頓足在廊下,不敢回頭。
“當年之事,我已放下,要說導緻蔣家滅頂之災的始作俑者,該是勾結水寇的武宏才對,請費将軍莫要再譴責自身了。”
費群握着劍的手微微發抖,他不敢相信自己竟有被原諒的一日。
兩人一時無言,廊下安靜得出奇。
過了半晌,費群才轉過身去拱手對蔣棠行了個大禮又轉身離去,這是他的罪孽,他必須償還。
聽六嬸的話,估計費群将軍真的決定不離開邊疆了,蔣棠在心中歎氣。
思及此,蔣棠握着六嬸的手告别,“嬸子珍重,我們回去了。”
六嬸拭了拭眼角的淚花,“好好,快上馬車吧,别耽誤了時辰。”
玉珠公主乘鳳駕,邀請了蔣棠同乘路上解悶,戚炎跨步上馬,下令出發,長長的軍隊便朝着京城的方向移動而去。
這一趟可謂輕松,日頭逐漸暖和,山林田野之間變了好光景,蔣棠除了時不時注意戚炎的傷勢之外,其餘時間就是陪陪公主說話解悶而已。
“唉,多虧有你在,不然本公主這一趟不知道有多憋悶,來時就沒人陪我說話,可無趣了。”
而且那是她一心準備和蒙古國議和親事,心中沒一刻是開心的。
蔣棠笑笑,“公主明明有那麼多随從,怎麼會憋悶?”
“那些呆頭呆腦的奴才懂個什麼?就知道一味附和我,還不如别個直來直去的人來得有趣。”
說着便撩開鳳駕的車簾看向外面的春景,順便瞄了幾眼車外的‘别個’。
見人看過來,趙玉珠擡起下巴傲嬌地“哼”了一聲落下車簾子。
騎行在馬車旁的梁凡:?
蔣棠眼尖别見自家義兄,在軍營這段時間總是見義兄跟在公主身邊,雖然公主看起來傲慢,阿兄看起來無奈卻縱容,蔣棠直覺兩人之間一定有點什麼。
“我家義兄江湖行走多年随意慣了,不懂宮中規矩,這段時間不知道有沒有得罪公主?”
蔣棠問得試探,這幾日她和公主同坐一車,感受到公主雖有幾分傲慢卻并不跋扈,了解玉珠公主性子才敢這麼問的。
“他?”
趙玉珠聽到蔣棠如此問,下巴一擡就是瞧不上梁凡的樣子。
“那呆頭鵝可真是氣死我了,喊他陪着本公主見蒙古來使都不肯,要不是我用公主的身份命令他,估計他早就跑了。”
明明今上派來了的來使就會蒙語,可趙玉珠偏要梁凡陪着,嘴上埋怨的語氣,瞧着臉上卻是得意的淺笑,不知不覺地手上又要去撩開車簾子看向外邊的人。
蔣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芝芝可是悶了,要不要出來騎會兒馬?”
梁凡見車簾子頻繁被掀起,便開口問了這麼一句,可惜口中關心的隻有蔣棠,公主自有宮人關心,哪裡還需要他。
趙玉珠恨恨地甩下簾子,“騎什麼騎,外面風這麼大,你想冷死你家妹妹啊?”
真是名副其實的呆頭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