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強将自己說服,多魚将眼睜開一條縫,可就是這一睜,将她原本就忐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整個人望清衣櫃裡的情形後,被吓的白了臉色。
孫先生面無人色的蜷躺在衣櫃中,左胸上插着一把匕首,胸口周圍血迹斑斑。
多魚抖着手探到孫先生的鼻孔處,探不到一點鼻息後,整個人吓的退後了兩步,一個不慎,絆到身後的桌子,人跌坐在地上。
多魚被眼前的一幕吓懵了神,還沒理清思緒該怎麼辦,蓦地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尖叫。
“啊啊啊!”
多魚來不及多想,手忙腳亂的想沖過去向她解釋,但因被剛剛的一幕吓得過狠,一時間竟手腳發軟的沒能從地上起身。
再次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荷香早尖叫的跑了出去,而她這害怕、尖利的聲音也惹得旁邊的住戶朝孫先生家中走了進來。
待那些人望清屋裡的場景後,都被吓了一跳,看熱鬧的心瞬間息了下去,紛紛擁擠着朝門外跑,不知人群的誰大喊了句:“殺人了,來人啊,殺人了!”
多魚癱坐在地上,一時心中茫然,全身上下隻剩一個念頭,完了!
巷子口很快就被佩刀的官役圍了個水洩不通,給這些官役帶路的百姓指了指巷子拐角處的那道門:“大人,殺人兇手就在裡面。”
一個上了年紀、臉型闆正的男人從官役身後走出來,剛要擡腳朝那院子走去,一道溫和的聲線就在身後響起。
“杜寺正?”
杜專轉身看過去,見來人是謝怍後,颔首:“謝禦史。”
謝怍目光看向被官役圍的密不透風的巷子,眉頭淺淺皺了一下:“這裡面發生了何事?”
雖說杜專的官位比謝怍高上一級,但謝怍手中的權力卻不小,再加上他那令人望而止步的世家背景,此時謝怍有問,他是無論如何都要答的:“有百姓報,裡面發生了一起兇殺案,兇手還在裡面,我正準備進去将他拿下。”
謝怍淡淡收回視線:“我與你一道進去。”
兩人一進到屋裡就看見了坐在地上的多魚以及衣櫃裡已經死去多時的孫青,杜專皺眉吩咐:“來人,将此人拿下!”
謝怍沒作任何反應,隻望着多魚平和開口道:“周二姑娘。”
多魚聽有人喚她“周二姑娘”,原以為是哪個認識她的人,心念一轉,覺得此人或許會相信她不是兇手,心中存了期冀的擡頭,見人是謝怍後,瞳孔微微一縮,本來期待的神情也像是被人潑了冷水一般僵了起來。
多魚發愣的望着他,謝怍從前就不把人命看在眼裡,此時,見即将锒铛入獄的人是她後,更不會理吧。
杜專聽他這語氣像是認識兇手的,擡手制止要過來抓人的官役,不确定的問道:“謝禦史認得此人?”
謝怍點點頭:“有過幾面之緣,這姑娘是大理寺卿周大人的二女兒。”
杜專聽到前半句的時候還來不及松口氣,聽得後半句,心咯噔一下,眼就瞪了起來,這、這姑娘是周大人的女兒?!
杜專來前原以為隻是個簡單的兇殺案,但沒想這兇殺案的兇手竟跟他們大理寺的周大人扯上關系,如今他是抓人也不是,不抓人也不是,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與其将希望放在謝怍身上,還不如寄希望于他人,多魚擡頭望着杜專道:“大人我沒有殺人,人在我來之前就已經死了,更何況,孫先生是我的教導先生,我與她無冤無仇,我沒有理由要殺她!”
若是在不知道多魚身份之前,管她嘴裡狡辯什麼,他必先将人帶回大理寺,給她上頓刑罰,他就不信酷刑之下她還能嘴硬,可現在他知道人是周大人的女兒,這一時間,他也沒了章法。
帶來的仵作在這時已經檢查好了屍體,沒有哪一刻,杜專像現在這般希望嫌疑人不是殺人兇手的。
可仵作的話卻打破了他的希望。
“人死在半個時辰前,是被匕首一刀緻命,死者生前喝了下了蒙汗藥的茶水,兇手應該是等死者昏迷後才殺的人。”
杜專一改之前生硬的語氣,和煦有禮的對多魚道:“周姑娘冒犯了,我們要檢查一下你的身上。”
多魚心中在聽到蒙汗藥的時候,人就已經傻了,怎麼會如此巧合,她昨日剛好吩咐婢女買了蒙汗藥,本來已沒了用處就想找個機會丢掉,可還沒等丢掉,事就找上了門。
若她自己不是當事人,說真的,她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殺人兇手了,這一切當真過于巧合了些。
多魚将腰間的荷包解下來遞給杜專:“大人是要找這個吧?”
多魚在他打開荷包的間隙,繼續為自己辯駁:“藥是昨日我吩咐婢女買的,買來喂老鼠的,這事你可以去問我的婢女以及買藥給她的藥鋪大夫,還有剛剛仵作說緻孫先生死亡的是一把匕首,這匕首我從來沒見過,大人你可以拿着這把匕首去各器械鋪子裡問問是誰買了這把匕首,說不定那些掌櫃會記得是誰買的。”
“再有,半個時辰前,我來孫先生家中時,孫先生的大門是敞開着的,極有可能是兇手殺了人後從大門逃跑,大人可以去排查一下這附近的人,問問誰有沒有見過行徑鬼祟的人,說不定能查到點什麼。”
謝怍眼神清淡的落在多魚身上,還不算太蠢。
杜專讪讪笑了兩聲,決定将麻煩丢給一旁的人:“謝禦史,你覺得該當如何?”
謝怍雙眼望着他,雖眼裡情緒淡淡,但杜專人卻止不住的緊張起來,額上冷汗直冒。
半晌,謝怍終于收回目光,杜專心下一松,拿起袖子拭了拭臉上被吓出來的汗。
謝怍低頭望着地上的多魚:“周二姑娘的父親是大理寺卿,于公于私,這事都應該叫他第一時間知道。”
杜專眼一亮,是了,他這麼就沒想起這茬,周大人是大理寺卿本就掌管着大理寺上下,此次犯案的是他女兒,該怎麼辦也是他一句話的事,他何必在這自尋煩惱,直接把問題抛給周大人就是,無論此案結果如何,他都不會得罪于人!
杜專想明白該怎麼做後,就命人将地上的多魚扶起,笑着對多魚解釋道:“周姑娘,因案件需要,還要麻煩你與我們走一趟貴府。”
若說多魚一開始不明白他們說的話的意思,那現在就是全明白過來了。
這叫杜專的人自知道她是周渡的女兒後,就不敢随意處置她了,急忙想将她這塊燙手的山芋扔出去,起先沒長腦子的想将她扔給謝怍,但謝怍沒直接說要該怎麼辦,而是直接将事情的問題點到她父親身上。
簡簡單單一句四兩撥千斤的話,簡明扼要的點出問題核心,從這不難看出,這謝怍在官場上是如何運籌帷幄。
即使知道自己可能會因父親的緣故而在此事上不受到牽連,但多魚心中卻無半點開心的情緒,相反她很憤怒、滿腔的憤怒,這天底下,有權有勢之人殺了人,多的是人幫其遮掩,而那些無辜慘死,身後無半點權勢的人,卻連一份真相都不配得到!
可笑,何其可笑!
多魚雙手死死的攥着身側的衣裙,就在前面的二人朝她望過來的時候,她蓦地松開指甲已陷入肉裡的雙手,順從的跟着他們離開。
杜專将大部分官役都遣了回去,隻留下兩個在身邊。
等人到了周府門口後,杜專對看守大門的小厮道:“麻煩你通傳一聲,大理寺正杜專前來拜訪周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