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婦人一起的兩個男子,看了眼地上的屍首,齊齊扭過頭不敢再看,再轉過頭時,眼眶已然紅了一圈。
多魚愣愣的望着抱着男孩屍首哭個不停的婦人,心髒像是被人擰了一把,扯着疼。
謝怍從多魚身後走出來,在離婦人一米的位置站定,望着抱着男孩哭個不停的婦人問道:“這事的原委你們知情嗎?”
婦人這時已經說不出話了,她身旁的夫君先是看了一眼謝怍身後的多魚,随後才抑着心中的悲怆,望着謝怍,顫道:“知道。”
謝怍自是覺察了他剛剛的動作,他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的做了個摩挲棋子的動作,然後接着問道:“是自願的嗎?”
男子頭猛地一擡,雙目瞪的大大的望着謝怍,他像是想說些什麼,但餘光看到謝怍身後的多魚時,一腔的憤慨與怨恨全都熄了下去,他木木的點點頭:“是自願的。”
一直沒敢出聲的高茯苓在聽到這話後,大着膽子小聲說了句:“謝大人您看,我們真沒有做任何違法的事。”
謝怍望了男子一會兒,随即将目光移開,淡淡開口:“這事既然是誤會,謝某就不打擾了,謝某還有公務在身,各位......盡興。”
他話一落,婦人一家人倏地擡起頭,臉上的表情難堪、怨恨的抽動着,但最終他們什麼都沒說,隻将心裡的暗恨咬碎了和血吞!
以高茯苓為首的幾個姑娘則是開心的擡起頭,臉上笑的異常好看的望着謝怍,脆生生的應了句:“知道了謝大人!”
多魚從未覺得言語可以殺人,但今天她有幸見識到了什麼叫殺人于無形,謝怍一個從小渲染在世家儒學裡的人會不知“盡興”兩詞的含義,打死她她都不信!
他絕對是故意這麼說的,他輕飄飄的一句“盡興”讓對立的兩夥人情緒都升到了最高點,他想幹什麼!他是想讓高茯苓這群人得意忘形,想讓這屍首的家人悲憤到極點,然後讓雙方産生沖突嗎!
他怎麼可以用這麼平靜的語氣說出如此殺人誅心的話!
多魚憤恨着、不滿着,可轉瞬,她突然間想到什麼,那滿腔壓抑的情緒瞬間落了下去,她垂下頭,暗嘲道,她有什麼資格去怨怪謝怍,那男孩的屍首明明是她去向這戶人家“談”來的。
她才是這件事上最大的元兇,她才是造就那一家人如此悲痛的原因!
謝怍平淡的對婦人一家點了點頭,随即帶着官役離開。
在路過多魚身邊時,謝怍的步伐停了一瞬,扭頭看向她,臉上表情悲喜難測:“周二姑娘當真讓人意外。”
話落,欲走,但就在這時,一個重物重重扔擲的聲音在他身旁響起:“啪!”
謝怍側頭望去,隻見與婦人一道的壯年男子将一塞的滿滿的荷包用力的擲在多魚手臂上,之後荷包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男子聲音厲而大:“誰稀罕你的錢,拿着你的髒錢滾的遠遠的!”
多魚被砸的地方陣陣的疼,她出神的望着地上的荷包,有些心不在焉的想,能不疼嗎,那可是她今天帶出來的足足三十兩銀子呢。
這重量要是照着人的腦門上來一下,人指不定都會被砸暈過去,這男子還是太善良了些,若換成是她,她絕不會朝人的手臂砸,一定會瞄準對方的腦袋,狠狠一擊。
那群官役震驚的望着這一幕,均有些擔心的望着砸人的男子,他砸了一個大官之女,這事肯定善不了!
他們都在屏着呼吸等着多魚發火,等着多魚厲聲叫他們将這人以故意傷害罪抓起來。
謝怍也望着她,似乎也想知道她的反應會是什麼。
可他們并沒有等到料想中的事,隻見多魚彎下腰将地上的荷包拾起,輕輕拍了拍上面的灰,不發一言的将其系在腰上。
謝怍似乎并不訝異她的舉動,淡淡收回目光,臨走前丢下句:“周二姑娘往後出門還是多帶些婢女小厮的好。”
多魚垂眸,盯着鞋尖沒說話。
謝怍一行人下到山腳,他身邊的方圓回頭看了一眼上山的路,随後望着謝怍恭敬開口道:“公子,何不趁這個機會将人收押在牢中,牢裡重犯這麼多,死一個人實在不足為奇。”
這時的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謝怍的聲音在夜色裡顯得幽淡:“不用我們動手,照她這般行事,她的名聲遲早狼藉一片,一個被世人鄙夷之人,不足為患。”
方圓被謝怍這麼一點,心中猛地反應過來,随即低頭恭敬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