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春言從馬上下來喝水，她出了一身的汗。

遠遠看見喬雲空坐在樹下，濃蔭匝地，間有碎銀子似的光，落在他轉頭的臉上，泛着金意，真是令人心驚的容貌。

若是在前生，倒是能做個男演員，賀春言心想，她聽過丫鬟們議論，以前京中有浪蕩子，對着喬雲空贊美，說以他的容貌穿上戲服，定是梨園裡最紅的角兒，然後被喬二郎折斷了三根手指。

“你笑什麼？”喬雲空皺着眉頭。

賀春言沒說話，喝一口從家中帶來的茶水，扭頭說：“你管天管地，還要管我為什麼笑？”

喬雲空又看了她一眼，去看那兩匹神駿馬了。

喬月影看她沒生氣，不禁說：“春娘，也就隻有你能這麼跟我哥說兩句話了，他近日相看的姑娘們，沒有一個跟他說話超過一句半的。”

“那不是…和謝六郎差不多？”

喬月影睜大她又黑又大的眼睛，略瞪圓了一些說：“那還是不一樣的！我二哥長的那樣好看，女孩們兒有可能多半是怕羞，謝六郎那是因為真沒姑娘願意跟他說話的…”

賀春言搖搖頭：“你可真是遠近親疏，明明白白。”

“我看你才是，這些日子和謝六郎走的近了，便為着他說話，怎麼不為王紳說兩句…”

“王紳還缺我給他說話？這京裡還沒人不為他說話呢。”

“你不去送送他？今日他們出發？”喬月影忽然想起來。

“汴京城去西京也要送啊？？”

賀春言心裡震動，這離得這麼近。

喬月影看着她歎氣：“春娘，我當我不開竅，你比我更不開竅，我跟你打賭，白清然肯定去。”

“我不信！哪有人去西京一個月還要去相送的。”

賀春言心想，家裡長輩送也就算了，去西京的路地勢平衍，沃野千裡，民風淳樸，甚至因為汴京與西京之間因為物資往來而甚至是繁華，送什麼送啊，隔壁周相知道親外孫謝景初去西京，在莊子來信就說一句知道了，連家都沒有回呢。

喬月影搖頭：“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我看你就是願意嫁給王紳，你倆也過不到一起去，對了，我問你，你若是退親成功，後面想要怎麼辦？”

賀春言聽到她問這話，也是長歎一口氣，她自己想了許久，其實也是茫然的，猶如前世她畢業之後，一面想要獨身，一面又覺得獨身這條路也不見得美好，一想到以後，更多是茫然無措，隻是現代人，有錢有房子有工作，怎麼活都是好的。

“我倒是不願意嫁人，那我要剪了頭發做姑子嗎？那我爹爹可能還要被禦史彈劾，可哪一家的官家姑娘能在家裡留一輩子？可我要嫁給誰呢？難不成找個能早早沒了讓我做寡婦的？”

喬月影聽她說到這裡，趕忙組織她：“你瘋了不成，做寡婦是最容易被人欺負的，你還不如找個能嫁的？”

忽然，她抓住賀春言的手，有些猶豫地說：“春娘，不如你看看我二哥，他雖然說話難聽了點，但也隻是最近氣不順，看不慣京城矯揉造作的世家子弟，平常他還是很好的…而且，我家規矩不大，大哥二哥都是糙養的，不用你以後做老媽子…”

賀春言把手從喬月影那裡抽出來，沒有驚訝之色，喬月娘是個跳脫的李逵心西施臉，想一出是一出。

“你是不是将我要退親的事情告訴你二哥了？”

喬月影沒料到她說這個，面上一愣，随着嘿嘿一笑，“…我就是…不小心說漏了嘴。”

賀春言心裡哼一聲，她就知道，要不然喬二每次見到她和王紳就仿佛去看梨園裡唱戲的一樣，奇奇怪怪，說不定還要在心裡嘀嘀咕咕，蛐蛐兩句呢。

“嫁給你二哥，還不如嫁給謝景初呢。”

“春娘！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二哥可是比謝景初好多了，他如今在京城裡連個相看的人家都找不到，隻一聽他名字，來往的世家小姐們便都不答應的。”

賀春言笑起來，謝景初比她想象的還慘。

“你光問我，你可問過我二哥？”

“問他幹什麼，你兩人不過權宜之計，他說他心悅你，躲了這急忙相看的親事，你退婚了可也有個由頭搪塞父母…”喬月影說着停下來，狐疑地看她一眼：“怎麼，你二人非得要兩情相悅嗎？”

………………

“好啊，你是來給你二哥找擋箭牌的？”

“……這不是為了你嗎，到時候你和我二哥結親退親，難道不比和王家退親簡單嗎？”

看賀春言已經有些想法，又趕緊說：“那不然，偌大的京城，你還能找誰？”

…這…這可太有道理了。

“但你不得跟你二哥說嗎？”

喬月影神秘兮兮的一笑，“放心吧，他會答應。”

去往西京的路上，謝景初和王紳坐的同一輛馬車，前面趕車的是王府的小厮，說是趕車趕的好，王紳坐着不會頭暈，車裡又有檀木盒子裝着的一打手帕，上繡青竹墨蘭，被薄荷香熏着，說是怕王紳在車裡悶得頭暈難受。

“以前不知道，你坐車這麼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