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六郎出了事,周相府也跟着熱鬧了兩天。
先是皇帝下了旨,又是請了太醫院一衆太醫,折騰了七八天,對外宣稱,謝景初身體受了傷,于是下半年就不去書院了,須要留在家裡好生靜養,周老大人年紀大了,希望各府不要去打擾。
而失憶這事隻有少數親近的人家知道,對外隻說身體不好。
賀春言本想上門,被她娘宋夫人攔了下來,說這幾日鬧哄哄的,太亂了,玄機先生昨夜都上門了,讓她再等兩天,等謝景初恢複好些了再去。
正思索着怎麼着才能去看看謝景初的時候,喬雲空帶着喬月影上門了。
“你可聽說了?林山長因為謝六郎的病情深感自責,要每日給他補課呢,于是給書院改了規矩,青山書院除了下場科考的男學子,其餘人中午就可回家了……”
“哪有不科考的男學生,讀書人的時間怎敢浪費,其實等于就隻有女學學子早退,不過這女學也沒多少人了,金城縣主不來了,婁七在家繡嫁妝呢,王嬌…算了,我和她啊合不來…”
喬月影自顧自說着,賀春言卻在想,這個失憶,已經嚴重到這個程度了嗎?
林山長如此愧疚,難不成,難不成謝景初變成八歲的智商了?
“你們有見過患上這個遺忘症的人嗎?”
喬雲空正在翻閱她桌上翻的話本,擡頭說:“我們軍中就有,厮殺時暈了過去,醒來不但忘了自己的姓名籍貫,連慣耍的槍法也忘了…”
聽到這裡,喬月影與賀春言對視一眼,這也太慘了吧。
“那他最後…記起來了嗎?”
“被送返回原籍之後記起來了,現在進了镖局…”
賀春言心想,這也太慘了,她明日就找機會去周府裡看一看謝景初。謝六郎雖然人刻闆了些,說話不中聽了些,可他為人卻是不錯,真是可惜。
喬雲空看她思索的樣子,忽然想起什麼似得,說道:“我娘已經決定邀請你,到時候中秋燈會一起看燈,若是她到時非常熱情,你心裡也有個數。”
“你娘難道就沒有懷疑過?”
喬月影轉頭問她:“懷疑什麼,我二哥見你一見傾心,你又送了藥貼,我爹還鼓勵我二哥,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兒本色就是要追尋心中所求,我娘恨不得親自去慈仁寺,将你和王紳的姻緣現在就給它砍斷。”
賀春言想到那堆送到家裡來的奇珍異寶,笑着點點頭,人家那邊倒是奏效了,她這邊怎麼感覺還遙遙無期呢?
三人正說笑着,又聽到前院的婆子來說,王紳來了。
“他怎麼來了?”賀春言驚訝,她那時候沒有去送王紳,已經鬧的滿城皆知,如今都知道白清然屬意王紳了。
“說是在西京城買了些東西,特意送給老爺夫人,還給姑娘送來了這個。”
說罷,遞上來一個黑色盒子,烏木盒子一打開打開,隻見裡面放着一枚牡丹花簪子,白玉為瓣,中嵌一顆粉紅圓寶石的花芯,精緻漂亮,煞是好看。
……
賀春言看到覺得王紳應該有些叛逆在身上的,不是跟他說了可能要退婚的嗎?
何況王夫人的心思昭然若揭,他怎麼就看不出來呢?
喬月影看到那簪子,立刻挑剔說:“這中間的寶石一點也不好,顔色太淡,不夠亮,我家裡有隻玫瑰簪子,是我二哥從烏壘城帶回來的,寶石是鴿血紅的,比這個可好看多了,二哥你說是不是?”
喬雲空看一眼那簪子,隻稱贊說:“這個也好看,王家大郎真是用心…”
……
賀春言木着臉笑了下,就讓人去請王紳過來。
許久不見的王紳看上去倒像是曬黑了一些,人仿佛長了個子,看上去竟有些成熟了,料想他當時和謝六郎一起去的西京,而謝景初遭了那麼大的禍事,他也是在跟前的,怕是有太多觸動。
“王師兄,謝師兄可還好?”
王紳聽到頓了頓,隻說很好,他剛從周相府裡出來,心裡仿佛是被什麼東西碾過,直覺夢幻離奇的過分,想要與人說些話,尤其今日,他與王夫人大吵一架,她不讓他來,說是怕謝六郎過了病氣。
他尋了個由頭說,給賀家帶了禮物,才被王大人松口放出來。
想找個人說些話,就想到了賀春言。
隻是王紳現在看着喬家兄妹在這裡,也不好說為何而來,于是沉默着坐下,半響不開口。
四人對坐,相顧無言,還是喬雲空看出點什麼,覺得王紳上門怕是有什麼事,揪着看不出眉眼高低的喬月影走人了 。
“有那麼急嗎?娘不是說今日可以在賀家吃晚飯嗎?”
喬雲空的眼神在王紳與賀春言之間打了個來回,對着喬月影道:“我請你到明樓吃獅子頭。”
“那你剛才怎麼不說去!”
喬家兄妹走了,賀春言讓丫鬟婆子都下去,院中安靜下來,隻剩面露迷茫與愁意的王紳,他看着牆上挂的百花戲蝶圖,罕見的露出一種真正符合他年歲的神情,是茫然無措,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
“你這是…怎麼了?”
“師妹能否與我再去一次周相府中看看謝師兄?”
賀春言還沒來的及細問謝景初失憶的事情,隻聽說他是為了救滑落河邊的兒童,具體情形如何,一點也不知道,現在京城人知道的就是謝景初是個英雄,還是俠客之名的世家少年郎,現在受了傷在家靜養。
謝六郎最近在京城名聲頗好,賀春言還聽到前院看門的婆子和賣貨郎說,最近風月樓裡好些人打聽這謝六郎長什麼模樣呢,是不是個俊俏書生。
甫一進周府内,賀春言感覺這周府像是沒來過似的,多了許多面生的丫鬟下人,怕是周老夫人覺得謝景初需要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