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肥碩的狸花貓從她面前走過,又嗖一下竄到樹上去。
“王家公子和小姐還來找我家少爺的吧,在東邊院子跟林山長正在說話呢。”
賀春言看向王紳,他表情嚴肅,這謝景初都能說話了,還有什麼可擔心呢,總不能像喬雲空說的那人一樣,把看家本領都忘了?科舉仕途無望了?
那就有點慘了,不過周府也養得起他,隻是說來是有些可惜,謝景初讀書那可是被陛下嘉獎的,以後做官那是大大的有前途,就他那副性子,最适合去做禦史。
唉,時運不濟,造化弄人。
然而在進院門一瞬,賀春言聽到謝景初那副熟悉的嗓音,依舊沒有起伏的語氣,說着:“夫自上正下為正,固也;上失其道,則自下而正上矣。自下正上,雖變,亦正也,家國一體,上行下效,若是臣子因君威而不敢直言,納谏就失其本義。”
“好好好,隻當你忘了年歲,沒想到讀書卻沒忘…”
被誇贊的謝景初并沒有絲毫喜色,他聽到動靜,緩緩轉身看向院門外,進來了同窗王紳和一個…陌生的少女。
賀春言向山長行過禮,又看向謝景初:“謝師兄,你身體可好些了?”
謝景初像是已然忘記她一樣,向山長示意:“這是…?”
“這是我新收的弟子,是賀謙的大女兒,叫她一聲師妹,你十五歲時不是最喜歡賀謙的詩了嗎?她家如今就在你家隔壁。”
謝景初以後是沒表情的模樣,轉身向賀春言行了一禮。
“賀師妹,我患了遺忘症,隻記得起十五歲之前的事情了。”
賀春言點點頭,心想十五歲的謝景初啊,她略微給王紳使了個眼色,走到一邊去小聲問他,“我不明白,他才學還在,看起來也沒什麼事,隻記得十五歲的事情也不算很大的禍事,你…怎麼這樣憂慮?”
王紳有些難言的解釋,好似在說别人的壞話一樣:“你有所不知,十五歲的師兄剛進青山書院,比他如今還要…”
他說着轉身看了一眼,“他現在能記得的,正是十五歲時,與他訂親的羅家女孩生病沒了,故而正是傷心之際,性格比以往更甚。”
賀春言也跟着看了一眼,看着遠處感覺更生人勿近的謝景初,心下了然,原來是性格最讨厭的時候,怪不得…
“你不知道,我看着謝師兄跟做夢一樣…”
兩人準備過去再說一會子話,卻看見賀府的媽媽來說,王家喚下人來說,家裡來客了,讓王紳回去。
這王紳走了,賀春言也不好多待着,隻跟謝景初說,她做了些點心送過來,說完便離開了。
謝景初看着她走出院門外,心裡總覺得奇怪,好像和這姑娘很熟悉一樣,不過怎麼可能,因着他八字的事情,少有姑娘跟他走的近的。
“你可還記得賀家言姐兒?”林山長問謝景初。
“不記得了,好像也沒見過。”
“這是自然,賀家去年才進的京,如今賀謙在國子監,你若是有空,可以去上門與他讨論詩詞。”
林山長起身,又回頭說:“你這病倒也奇怪,本來受傷明年不該下場,可我看你這十五歲的學識跟十八歲也不差了什麼,真不知道以前武安侯府怎麼不讓你早些來我這裡。”
謝景初聽完不言語,隻是面色稍顯凝重。
他考中童生是十二歲,考秀才是十四歲,本打算十五歲生日過了先成親的,可羅家姑娘沒了,因着大伯母說了些八字硬的閑話,他便有些灰心。
教他的夫子說,舉人考試也可以去一試,卻不想武安侯府的幾個下人染了時疫,也害他病了一場,這才耽擱了。
時疫那事他總覺得蹊跷,大伯母院子裡的人染了病,怎麼偏偏也傳到了他院子,而表弟卻沒事呢。
“喵…”
一隻狸花貓竄到謝景初腳下蹭來蹭去。
“狸花貓?”
謝景初回到房裡,拿出那隻紅色絲繡的荷包,樣式新巧,不像是外面賣的,倒像是哪家有巧思的姑娘做的。
“公子,這是隔壁賀姑娘送來的點心。”
“放在那裡吧。”
謝景初想起什麼似得,走到桌前,伸手拿起食盒裡的圓餅薄片得東西嘗了嘗,很熟悉…很熟悉的味道,他以前是嘗過的。
“汴京城以前有賣過這樣的餅幹嗎…”他自顧自想着,那這熟悉應該是賀家姑娘讓他嘗過。
又走到窗邊枕頭下,拿起那根雕着烏龜的金簪。
簪子,給女人的。
荷包,女人給的。
熟悉的點心,家裡有的狸貓,又想起剛才那賀家姑娘在樹下和王紳說話的樣子,他剛剛心理有一瞬的不喜,認為這賀家姑娘舉止輕浮,行動不怎麼規矩。
難不成是因為,自己和這賀姑娘有情?所以心生不喜?
謝景初醒來後的一連幾天,上門看望的烏央烏央,卻沒有一個讓謝景初感覺和這簪子有關系的姑娘。
賀春言是第一個來看他的姑娘,而且他們倆以前應該是很熟悉的。
難不成真的,如今十八歲的她和一個姑娘兩情相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