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柳憤怒地伸手,不信邪地丢了一粒果幹扔進嘴裡,剛經受了火辣考驗的舌頭再次因極緻的酸味而飽受摧殘。
江柳再度表情扭曲了一瞬。
她在此時此刻下了決心,從今往後,再也不要吃涿光和桑昱之遞來的東西。
但因這番打岔以及身旁兩人渾不在意的平靜态度,江柳奇異地覺得自己已然不緊張了,也有心情開始閑聊,她好奇地看着涿光:“你修的是純體術流嗎?入門試煉時都未見你用武器。”
當今武學流派甚多,江柳自己習刀,學的是江氏家傳的烈風刀法,桑昱之習劍,學的是蜀州南部相當詭谲的破荒劍法。
當然,也有不用武器,以肉.身為刃為盾,一招一式都由自己赤手空拳來上的純體術流,隻是相對少一些。
說話間,涿光感覺到右前側巫觋院的方向有一道目光投來,輕飄飄一瞥。
看她那人一身朱紅色深衣,桃花眼潋滟生光,透着些意味深長。
涿光怔了一瞬,迎上那人目光,一邊回答江柳道:“隻是入門試煉時沒用而已,往後會用的。”
他怎會在此?還在巫觋院的隊伍中。
江柳嘟囔了一聲好奇她的武器是什麼,涿光卻沒再繼續回答,隻是同那人眼神交鋒片刻,微微揚眉,半點不露怯。
對方讨了個沒趣,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
涿光卻是警惕起來。
沒想到,進太初學宮的第一日,就遇故人。
各個學院的低聲議論此起彼伏之時,倏然一道靛藍色的身影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了寰宇閣門外。
他的動作太快也太輕,衆人絲毫沒有反應過來,就見這個身影閑庭信步般走過一衆學子的身邊,卻沒有被任何學子察覺到。
來者中年面貌,蓄山羊須,一身靛藍長衫,仿佛天然帶笑,瞧着頗為和善,見誰都樂樂呵呵的。
但剛才展露的一手足以見得此人功力非凡。
在場,除二十一位不曾識得此人的新晉學子外,餘下幾位學長都神情微斂,行禮并尊敬道:“學生見過徐先生。”
聽見這三個字,涿光了然。
徐鶴聲,太初學宮學監,亦是文宗教習,入世境強者。
據傳,徐鶴聲是天下文士之中最能打的。
這個傳言已經流傳了不短的時間,但因徐鶴聲多年不曾同人動手鬥法,是真是假,到今日也無人能夠驗證。
天光正好,徐鶴聲瞧着新晉學子們,心情顯然也不錯。
“争流會的規則,想來各院已經令人告訴你們了,我便不再多言。”徐鶴聲含笑的雙眼微微眯起,山色隐約間晦暗一瞬。
“争流争流,須得破浪逐流,自當是立于潮頭者,方能争得第一流。”
徐鶴聲溫聲細語地說着,全然一副溫文爾雅的文士做派,叫人瞧不出實力深淺:“我隻強調一點,爾等雖互為競争對手,卻也是學宮同硯,乃是非同一般的緣分。争流會允許諸位各顯神通,各展長處,不作過多限制,唯有一個要求不容觸犯。”
他目光掃過在場二十一位新晉學子,聲音微沉:“決不允許傷人性命。”
…………
山色變化莫測,方才還晴空明朗,眼下卻已細雨微朦。
細碎雨滴落在涿光手中剛分發下來的琉璃花上,襯得花瓣愈發晶瑩,仿佛隻需合攏掌心便能碾碎。
“你打算挂在第幾層??”一旁,江柳戳了戳涿光的肩膀,低聲詢問。
涿光仰頭,望向直入雲間不見頂端的寰宇閣,一至十七層飛翹的檐角有雨滴滾落,細密如珠簾。
如此脆弱易碎,卻也如此美麗之物,自然是挂的越高越合襯。
涿光還沒回答,便聽見一道細微的聲響。
那細微的聲音在嘈雜人聲之中并不引人注目,可涿光卻聽得分明。
那是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
涿光當即側目望去,隻見不遠處文宗的方向,文宗次席仇望舒手中的琉璃花突然碎裂。
花碎得過于突然,就連仇望舒自己都不曾意識到。
江柳和桑昱之察覺到涿光的動向,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同樣目露驚訝。
晶瑩清亮、如絲如縷的花瓣從仇望舒的指縫中曳下,化作一地琉璃碎屑。
仇望舒稍慢一步反應過來,手中捧着空空如也的花莖,怔愣片刻後才發出一聲急促的驚呼:
“我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