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每一次靈氣逸散,都是這團怪火作亂所緻?
“三清化玄,一劍歸宗。”
江南行淡然平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與此同時,一道可與日月争輝的白光從趙璟頭頂掠過,直沖那洪水發源之處而去。
所過之處,流風回雪,清光熠熠,大半個汴京城被照得亮如白日。
上古名劍,【越流霜】。
【越流霜】如長虹貫日般正中黑洞中心,清寒的劍氣激蕩,冰霜迅速生長攀爬,傾瀉的洪水與妖物在一刹那自上而下被封凍。
潺潺的河水恢複了平靜,永不消逝的雪花落在一河荷花燈上,緩緩飄向遠方。
五髒俱裂的疼痛也消退了。趙璟扶着窗戶站起身來,喘了幾口氣,平複着呼吸,背過身來尤為鄭重地謝道:“多謝前輩出手相救。”
“不必如此客氣。”江南行召回【越流霜】,安撫地摸了摸劍鞘,“你招上的是一種鬼,它應當是看中你的修道天賦,試圖散去你的靈氣,而後便于它取而代之。”
“小霜陪伴我已久,它最擅長的就是捉鬼,故而行動激烈了些。”
趙璟怔了怔:“按前輩的意思,我的靈氣流失便解決了?”
“沒這麼容易。此鬼難以根除,這一回壓制了,下一次仍然會卷土重來。”
江南行望向萬裡無雲的晴朗夜空,正要說些什麼,忽而對上這小弟子清澈溫和、隐隐有些信賴的眼神,一時有些不忍開口。
一鬼纏身,萬鬼緊随其後。
古往今來,被鬼類糾纏至死的修士不在少數。其中兇險,不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可以想象的。
大梁建立後便已肅清世間鬼類。在這段時間及之後出生的修士,少有人見過,更别提壓制了。
那些問診的長老或許是對鬼并不熟悉,才沒能診出靈氣流失的根源;也或許是看出來了,但并不打算,也沒能力插手。
在如今之道清宗,恐怕也隻有他還算有些對戰鬼類的經驗。
不過是看這根苗子不錯就随口想收個徒弟,竟然恰好攤上這一樁隻有他能管的閑事,當真時也命也。
【越流霜】感受到劍主心中的猶疑,忽而瘋狂顫動了起來,江南行擡手道:“你怎麼回事?”
它一個閃現飄到趙璟面前,轉來轉去,竭盡所能地用肢體語言表達心中所想。
趙璟遲疑道:“……你想要我的識海對你開放?”
江南行:“它不是這個意思吧。”
【越流霜】歡快地點了點……劍鞘。
江南行瞳孔微微放大,還真是這意思?
趙璟不知【越流霜】是什麼意圖,但它是前輩的佩劍,應當不會害他。
他朝江前輩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得到應允後,逼出一滴血,印在了劍刃上。
【越流霜】一拿到識海的權限,就歡快地飛了出去,驟然膨脹成一把通天貫地的巨劍,立在整個識海的正中間,穩定地散發出雪白色的輝光,籠罩了整個汴京城。
“前輩,這是……”趙璟轉頭去問江南行,卻被他憂傷的神色吓了一跳。
“它這是想幫你守識海。”江南行還沉浸在愛劍胳膊肘往外拐的悲痛之中,勉強解釋道,“有它在,鬼火暫時不會出來了。但根本還是你要克服自己的心魔,才能斷送鬼火的生長土壤。”
“看樣子,在你搞定這些之前,小霜暫時不會回來了。”
江南行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心知這事怪不着人家小孩,但心裡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他視若手足的愛劍!相伴百年的好戰友!才見了一面,就屁颠屁颠地去跟人家撒嬌打滾獻殷勤了?
趙璟羞愧道:“抱歉,這本是我的問題,卻害得前輩用不了劍……”
“無礙。我現在本就不用劍。”江南行已經迅速調理好了,“你的識海卻萬千變化,又圓融統一,有物我偕忘之潛能。小霜本就出身于自然,看上你也是情有可原。”
名劍比人更會識人。越流霜死皮賴臉地跟着人家,幾乎是變相幫他做出選擇了。
江南行淡然一笑,擡手在虛空中劃開一道通道:“先前我說的跟着我學一事,你自己想想吧。我可不願意我的劍跟着别人家的徒弟。”
他轉身走入通道之中,退出了識海。
趙璟側頭遙望窗外的【越流霜】。一句感謝哽在喉頭還未說出,前輩就利落地走了。
說什麼言語都太輕了。
他離開識海,回到了逍遙峰的小院。
那盞燈還沒有熄滅,江前輩已然不見蹤影。
江南行這個名字,他先前從未聽說過。
可偏偏是這麼個素不相識的前輩,卻輕而易舉地解決了旁人都束手無策的問題……他真的隻是教習長老嗎?
至少目前,他又有了繼續修行的希望。
壓在心頭的大山蓦然撤去一半,趙璟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時,又多了幾分茫然與警惕——
他麻煩這位前輩良多,能怎樣償還呢。
【越流霜】乃是入了神器名冊的劍,劍主必然實力不俗。做他的徒弟,無論如何也是自己賺了吧?
趙璟熄滅那盞燈,一時心頭思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