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流雲聽完了線索之後,激憤之餘又感覺有些棘手:“我們兩個築基,在摘星閣的高手面前連盤菜都算不上。”
趙璟把一開始就想好的方法和盤托出:“我們隻需要确認漱玉真人是否也在這裡即可。直面摘星閣需要借助宗門的力量,不是你我能做成的;但隻要與道清宗有牽扯,長老們就不會不管。”
“說的也是。”燕流雲邊走邊歎氣,“但我也不太希望漱玉真人真被奸人所害。那樣的話,無情峰的人該多難過啊。”
趙璟心想,恐怕不止是無情峰。宗門紀事上登記過,漱玉真人與現任大部分峰主都是同一代修士,他也是很多峰主和長老的師兄師弟。
道清宗或許别的不行,但同門情誼一向是最看重的,就如他和燕流雲一樣,雖然素未謀面,卻對彼此有着環境熏陶出的信任。
趙璟與燕流雲正低聲交談如何進劍冢,岔路上忽而拐過來一道身着淺紫衣裳的身影,腰間懸挂着道清宗的令牌,在看見趙燕二人後眼前一亮。
他原本是沖着身形更為高大寬闊的燕流雲去的,待走近幾步看清楚臉後,驟然冷漠下來,轉頭對趙璟柔和地問道:“可是摘星閣道友?”
燕流雲長眉輕挑,搶在他前頭答道:“我們和你一樣,都是道清宗弟子。”
這下合歡峰小美人眼中似有若無的柔媚徹底消失了。
同宗啊,那沒事了。
合歡峰道法特殊,以情欲入道,少有節制,是以長輩也格外用心地向他們灌輸同門友愛的理念——雙修這等事雖不惡俗,但也是萬萬不能和同門去做的!那可是你們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啊!
合歡峰的小美人興緻缺缺道:“哦,那你們走路小心點,前面地塌了。”
知曉這是同宗的弟子之後,他心中對趙璟的評價就從“頗有幾分姿色,一對比更顯得貌若天仙”下降為平平無奇的“同學”,自動和旁邊的燕流雲歸為一類。
趙璟渾然不覺他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多謝提醒。道友無礙吧?”
“沒事,屁大點個坑,雖然怪深的,但眼睛不瞎就踩不上去。”合歡峰的小美人擺了擺手,離開了。
燕流雲摸摸臉皮,感慨道:“真是一個看臉的世界。”
他又拍下趙璟的肩膀:“真是媚眼抛給瞎子看,白費勁。”
趙璟:?
—
共商青雲會安排在明日,但今天既然已有宗門陸陸續續到了,摘星閣就沒有把客人晾着的道理。
主殿之上,歌舞升平,觥籌交錯,各類珍稀術法與靈器如流水般一一呈上,既展現了摘星閣的雄厚實力,又為這場宴席增添幾分仙氣。
道清宗坐的位置好,靠近主人的坐席,幾位峰主都坐在一起。
江南行本不欲湊這個庸俗的熱鬧,想聊完正事就去找小徒弟玩,但還是被林峰主抓過來占了個蘿蔔坑。
用林峰主的話來說,就是:“人家特地邀請你來,一開席你人就跑了,多不禮貌!”
上來送法寶的摘星閣弟子源源不斷,各個都氣宇軒昂。
合歡峰峰主鄭多柔一邊嗑瓜子,一邊點評道:“這摘星閣的青年才俊長得也不怎麼樣嘛。按理說,人都是越修道越揀好看的長,修到築基還長成這樣,可見底子一般。”
“若說天生麗質,你在道清宗找不就好了?”
旁邊哔啵哔啵嗑得歡,江南行卻沒在自家帶來的食盒中找到心心念念的柿餅,有些微妙的不爽。
那三盒性涼的小食,小徒弟根本就沒帶吧。
鄭多柔把自己的食盒推過來一點:“你休要害我。宗内都是師兄師弟師侄,與亂/倫何異?”
“想不到你這二十年來變得如此有底線。”江南行沒有動手拿,指尖輕輕叩着桌面,狀似無意地問道,“漱玉的消息,你現在還有麼?”
鄭多柔倏然沉默下來,再開口時聲音驟寒:“你有?”
江南行頂着他那隐隐含着希冀的目光,坦然地搖了搖頭。
“你若是沒有,就别跟我提他。”鄭多柔冷冷地把食盒全都推到江南行這一邊。修士大多辟谷,吃點小東西純粹隻為娛樂,此時俨然是沒胃口消遣了。
江南行心中掠過一聲歎息,面上仍是笑着:“那是自然。别皺着張臉了——你這回收了個什麼徒弟?給我也看看。”
鄭多柔正欲反駁,忽而一名身着摘星閣服飾的青年滿面春風地上前來,恭敬地打了招呼:“逍遙真人,閣主擔心您初來摘星閣,沒有什麼樂趣,特意命我贈您一些稀奇小玩意兒。”
他雙手呈上一份紅底燙金的禮單,江南行一眼掃過去,掠過那些功能奇異的法寶,最末幾行盡是千金難買的佳釀。
還真是面面俱到。
鄭多柔瞟見了,隻說:“你竟是初次來摘星閣?我還以為憑你和閣主的交情,早就把門檻踩爛了。”
倒是沒對這酒發表什麼意見。畢竟在他的認知中,這位大爺愛佳釀是出了名的,天王老子來了也攔不住。
江南行正要開口,忽而身邊傳來一道聲音:“師尊。”
原來是趙璟和燕流雲二人回來了。趙璟眼尖地看見了那禮單上的字迹,眉頭微挑,一言不發地站在了他身側。
燕流雲站哪兒都是站,幹脆挨着趙璟一起站在江南行後面。
頂着一左一右兩位門神,兩雙目光灼灼的眼睛,江南行的視線在那禮單的最末行巡視幾圈,又轉回那摘星閣青年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上:“多謝閣主好意,我改日定親自同他對酌。”
青年有些茫然,但還是微笑着點了頭。
那青年走後,趙璟暗中松了口氣。
按照林峰主的計算方法,這幾壇子酒下肚,師尊得夭壽好幾年啊。
那摘星閣閣主也是奇怪,莫非是閉關害人久了,對外界的事情也不清楚了?整個道清宗都知道江南行靈體受損,想必其他宗門也差不多知道了,但摘星閣依然大搖大擺地送一堆穿腸毒藥。
總不會是為了投其所好,連臉都不要了吧。
鄭多柔旁觀了半天,也誤會了半天,忍不住同江南行傳音道:“不是吧,你那徒弟溫溫和和的,還能管住你?”
以前這家夥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嗎,按慣例這份禮單應該正合他意啊。
“你不懂。”江南行搖了搖折扇,目光重新落到宴席上來。
他可是對“我往你酒裡兌了水”這句話記憶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