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一枚潛伏的棋子,然後在合适的時機爆炸。
“我明白了。”張華黎夢呓一般絮語,它松開手,露出一個隐晦的笑。
張華黎蓦然睜開了眼。
他驚魂未定地一骨碌爬起來,往脖子上一摸,連塊皮都沒破;再環顧四周,自己就躺在仙舍的床上,月上中天,四周靜悄悄的。
發生了什麼?是夢嗎?
他搖醒隔壁仙舍的弟子,對方迷迷糊糊的,有些不耐煩地回憶道,他飯點之後就拿着柳樹皮回來了,之後就沒再出過仙舍。
那個夢來無影去無蹤,他很快就不太記得具體夢見了什麼,隻是覺得心裡似乎空空的。
不知為何,分明記憶裡去取柳樹皮時趙璟很友善,但他總覺得這人溫和的笑容背後暗藏鄙夷。越觀察,就越覺得果真如此。
他這人不是什麼端方君子,越看趙璟越不順眼,又恰逢對方靈氣流失、一落千丈,自然要逮住機會落井下石。但無論他如何冷嘲熱諷,趙璟都始終帶着禮貌卻迷惑的表情,再沒有像那晚一樣把他看在眼裡。
……
在鐵索上被打斷的幻覺因那對着他的劍刃回籠。張華黎想起來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卻無法控制住内心洶湧的恐懼,惡意,與毀滅的欲望。
回憶走馬燈般閃過,在現實中不過是幾息之間。一股潛藏已久的陌生力量卻已蠢蠢欲動,要從他的七竅突破而出。
趙璟對他近乎撕裂的狀況一無所知,還想着把狼狽不堪的同門攙扶起來,剛走近一步,張華黎就蓦然擡頭,怒吼道:“退後!”
話音剛落,幾乎凝成實質的黑氣就猛的湧出,餓虎撲食般朝趙璟撲來。
趙璟下意識就地一滾,避開與那黑霧正面碰撞,退到那散發着金光的山石附近。
來不及回首查看情況,他擡手抖出一張黃符,符紙迅速燃燒,如煙花般升上高空,尖銳如鶴鳴的聲波迅速擴散。
若在密境中遭遇意外,點燃此符,密境内駐守的長老會迅速趕來,其他試煉中的弟子也會響應支援。
在山石的護佑下,那一大團黑氣不能近身,如飛蝗般在空中嗡嗡攪動。
趙璟後背緊貼着山石,陣法運轉的金光穩定地閃爍着,他不動聲色地微松了口氣。
雖還未近山門,但有山石的陣法在,這團詭異的東西應該是暫時無法近身了。
趙璟從乾坤袋裡摸出來一根東海龍筋做的軟鞭,唰的一下把已昏迷在地的張華黎拉進山石庇佑的範圍。
那團黑霧不死心地遊蕩着,與二人距離極近,卻不能前進一寸。
趙璟一面緊盯着它的動向,一面拖着張華黎往山門裡退。很快長老們就會趕到,他決計不能與這叫人直覺危險之物硬碰硬——
黑霧中忽而出現了一雙眼睛。
一片蒼白的眼珠動了動,黑色的瞳仁驟然翻下,趙璟猝不及防地與它對上了視線,仿佛被一盆涼水當頭澆下,瞳孔瞬間皺縮。
曾有一道熟悉的目光,也這樣凝視過元神狀态的他。
這不就是摘星閣那個逃逸的鬼王嗎?!
陣法在鬼王吞噬一切的力量面前崩解,如同歲月靜好的泡沫緩緩破裂,露出醜陋的真面目。
隻要後退幾步,就能回到宗門大陣庇佑的安全領域裡。但趙璟渾身僵直,仿佛被套上了沉重枷鎖,一動也不能動,隻能眼睜睜看着那黑霧柔弱無骨地纏上他的脖頸,猛的将他拖了出去。
慌亂之中,趙璟反手将鐵劍深深刺入地面,試圖截停住自己。鐵劍火花激揚,拖拽出數尺長的溝壑,但沒有任何用處。
不知過了多久,不知到了哪裡,那團黑霧終于停住了,大發慈悲地放開了他。
趙璟一手撐着劍,半跪于地,狼狽地捂住口鼻咳嗽起來,頸部刺痛見紅,連發出簡單的音節都困難。
鬼王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低沉嘶啞,帶着難言的喜悅:“……抓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