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便揚長而去。沒有帶太多的行囊,沒有與任何人道别,在一個青雨綿綿的晚上,踏上了離家的路。
有些人天生便像鳥,在清晨與日暮時分劃過廣袤天空,從不會為一花一木停留。
對這種人來說,離開家鄉,就像抖落翅羽上的露水一般容易。
這般拖泥帶水的停留,也隻是因為想等一個人。
各種方法都用盡了,趙璟也無法讓自己的聲音被聽到,更别提觸碰到什麼。
他無可奈何地望着那離去的背影漸漸在煙雨中模糊。水花濺在石桌上,這本來不大的小院,在一瞬間變得空空蕩蕩。
他一直都在,但也一直都不在。
“我可以讓你重新淋到雨。”老翁抖了抖幹爽的衣袖,仿佛一個熱心的老爺爺那般關懷道,“現在走的還不遠呐。”
“……”
趙璟卻是搖頭:“不必了。”
老翁眼睛張大了一些:“為何?”
“如果我留在這裡,我就永遠不知道為何我會認識他,對嗎?”
老翁露出驚奇得仿佛看傻子的神情,端詳了他半天,良久,咧嘴一笑。
“留在這裡,你也會平安喜樂地度過一生。你心中的執念在曾經幾乎是鏡花水月,而在這裡,卻是觸手可得。”
“若我是你,我便留下,現在追上去還來得及。”
趙璟冷不丁問道:“曾經是什麼樣的?”
老翁兀自撫須:“若我是你,我便不會多問這一句,人生難得糊塗便好。……自然不怎麼圓滿。”
趙璟終于聽到了自己想要的訊息,輕輕松了口氣:“……謝謝。”
還好,他的感覺并不是錯覺,和江南行是有“過去”的。
他并不是遊蕩于天地間的無名之物,隻是落入了另一個世界中。
老翁又一次露出了看傻子的神情。但并不鄙夷,而是好奇:“别怪老朽沒提醒你,此處亦是真實,且你所思所想皆能成真,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您如此功力,又能堪破世界的奧秘,與我說這麼多,總不會隻是好奇吧?”
趙璟嘴角還勉強帶着笑意,四肢五骸卻早已沉重得漸漸失去知覺,如潮的情緒席卷、撞擊,細密的雨絲也仿佛重若千鈞。
他按住從回來便在發漲的心口,手指用力到顫抖,卻不能疏解一分一毫。
看着一個人離開,便是這種滋味。
在那個真實的世界裡,是否也有一個人眼睜睜見着自己離去,也這般無能為力。
知道他在難過,又怎能不管呢。
“我想回去,麻煩您幫幫我。”趙璟輕聲對那老翁道。
“我幫不上你。”老翁嘿嘿一笑,複又氣定神閑地靠着樹坐下,但卻招了招手,示意趙璟也蹲下來。
“外來客,你留下的一切痕迹都會化為烏有,但它畢竟存在過。”他的笑容此時多了幾分真心實意的欣慰,擡手在趙璟腕間一點。
“看在隻有你搭理老朽的份上,這點心意便送與你了。”
铮然一聲劍鳴。
長劍出鞘,如黑日般爆發出璀璨的光芒,将方圓幾丈之内的雨水都蒸騰了個幹淨。
老翁眼中倒映着黑金閃爍的光,神色既複雜又喜悅,仿佛看見了自己最驕傲的孩子,如今已長大成人,鋒芒畢露。
趙璟看着這把塵封已久、一朝出鞘的劍,一時恍若隔世,腦海中似乎有一處在松動着,陌生而熟悉的氣息源源不斷地從劍上傳來。
漆黑長劍一個猛撲往下,看那架勢趙璟還以為它要給自己來個擁抱,遲疑了一瞬,還沒張開手,那劍就沖到他耳邊,用盡所有力氣大喊——
“祖宗!!!”
“你知道外面已經過了多久了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