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樓道内寂靜無人。
陸豐銘牽着沉安,手指不受控制又輕輕收緊了些。
沉安察覺到力度回過頭看他。
陸豐銘卻隻是笑:“晚安。”
“公......!”春桃剛下樓梯,吓得一個激靈,又看到陸豐銘,硬是将聲音轉了又轉,“公子晚上好……沉姑娘,您,您回來了?!”
“這是春桃。”沉安默然一瞬,“是殿下的侍女。春桃,這是……”
“陸老闆,我識得的。”春桃僵笑着,視線不由自主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咽了口口水,裝作沒看到道,“已經很晚了,沉姑娘還是盡快睡覺吧……陸老闆您也早些休息……”
随後未等兩人開口就一個轉身,僵直着身子飄上了樓梯。
“聽上去你們關系不錯,不過她這是怎麼了?”陸豐銘對春桃的反應有些疑惑,微微側下頭問。
沉安摩挲了兩下他的指尖,垂下眼,帶着猜測的語氣:“許是困了吧。”
“你也應該睡了,明早想必還是要早起吧,陸老闆?”沉安擡起兩人交握的手晃了晃,恰然轉了話題,“明日我也早些起,去送送先生……”
陸豐銘扣着她的手放在胸前,失笑:“隻是,今日怕是難以入眠……”
感受到手背後強有力的心跳,沉安耳後一熱,抽回手踩上台階:“好了,快去睡覺吧,我可不希望明日見到的又是一個能睡在扶手邊上的陸老闆。”
“隻是陸老闆?”
陸豐銘輕留住她的指尖,試探道。
沉安眸光微動,歎息:“還有……陸元明。”
他臉上霎時綻開一個燦然的笑,松開手:“晚安,阿鈴。”
壓下心跳,灼熱泛上臉頰,沉安狀似自然轉身上樓。
路過樓梯轉角,沉安隔着扶手看到陸豐銘仍是站在原地,朝着她的方向,盈盈地笑。
連心髒都像被火光柔化,躊躇在唇齒邊的言語無論怎樣的美化都顯得蒼白。
“好了回去吧,晚安,元明。”
其實夜還長着呢。
沉安剛一進門,就看到春桃坐在她屋内的圓凳上,直直盯着她。
“怎麼不去睡覺?”
“睡不着。”春桃咕哝着,起身引她在梳妝鏡前坐下,替她拆下發钗。
“你還會有睡不着的時候?”沉安透過鏡子笑她,“你不常常說自己一沾枕頭便能睡着?今日怎的改性了?”
“我看出來了。”春桃努努嘴,“公主您喜歡那位陸老闆。”
“嗯。”沉安點點頭,想到陸豐銘,深深笑意浮現在臉上。
“不然他怎麼能夠牽我們公主的手?”春桃嘀咕着,瞟了自家公主的笑顔,很是郁悶,試探着問,“那我們就這麼瞞着呀?”
“我需要再想想,春桃。”
起先她隻覺不過是和親,不管怎樣她仍是受了些許皇家的恩惠,如此也能做到兩斷。可如今她需要正式想想,接下來的路應該怎樣走。
她隐約意識到當年讓她回宮的前一晚,師父說的話究竟有何用意。可她還是想要争一争,有先生和師父在,或許,他們能擁有更好的結局。
不争,便什麼也沒有了。
“好了,很晚了春桃,去睡吧。”沉安笑着勸道。
見春桃還是躊躇在原地,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沉安又是一聲歎息:“怎麼了?有話說就好。”
春桃僵笑一聲,提起另一件事:“西藩的使節來信,說是事情快處理完了,再過幾日徹底結束後就來接引我們。”
幾日前,天色已經轉好,隊伍中的使節便來請辭說是有要事需要處理,不日便可歸來,故而隻留了一小隊人馬在客棧。
沉安允了,順勢讓大家在客棧再休整上幾日。
如今這番也就是說,和親的隊伍要出發了。
思及此,情思如冰水澆注霎時冷卻,沉安斂下眼,唇邊的笑意淡了淡。
“我知道了,就先通知大家準備起來吧。”
春桃梳着沉安的墨發,看着鏡中含笑的公主,郁色染上眉間:“公主,春桃不夠聰明,當年在宮中若不是有公主在,春桃這條命怕是早已不是自己的了。若是,公主有什麼能用上春桃的地方,隻管開口。”
沉安歎出一笑,頗有些無奈:“你整日都在想些什麼呢,你同我來西藩已是委屈了你,你且放心,萬事有我在。往後莫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嗚...公主……”
“好了。”沉安失笑,“快去睡吧。”
一夜無夢。
次日一早,沉安早早便醒了,下了樓就看到背着包袱的陳先旭和陸豐銘站在門外,兩人說着什麼。
陸豐銘穿的是昨夜那一身月白袍,腰間依舊挂了那枚小金鈴铛,隻是今日又多了一枚白玉吊墜,是昨晚她送他那柄扇子後的扇墜。
沉安耳邊一熱,腰飾好像确實不适合做扇墜,改日送他一個新的吧。
“季家的事,你那邊還是要多費些心。”陳先旭觑了陸豐銘一眼,“你倒是各家都讨好,哪邊都不落下。”
陸豐銘隻是觍着臉笑:“各家銀子多好賺,哪有偏幫的道理。不過因着陳老是自家人,說的多些罷。”
“誰和你自家人。若我沒看錯,阿鈴那姑娘送你這個墜子是作扇墜的吧?”陳先旭吹吹胡子。
陸豐銘面不改色心不跳:“阿鈴原先就是以腰墜佩的,挂在扇尾萬一磕着碰着,我可是會心疼的。”
“哼,花言巧語,阿鈴也是你能叫的?”
陸豐銘笑笑,也不在意:“陳老不如再等等,阿鈴應是馬上來了,若是沒送您,她應當是會傷心的。”
陳先旭餘光已經瞥到自上而下的青衣少女,沒好氣道:“我徒弟自然不用你說。”
“對她好點。”
“自然,阿鈴是極好的,是陸某平生所幸。”陸豐銘柔了聲音,指尖不經意搭上那枚墜子。
沉安走近,看見的便是陸豐銘雙手作揖俯身承諾的模樣。
她以為是客棧的編外生意,也就沒在意。
“先生。”
“阿鈴來了。”陳先旭揉了揉沉安的腦袋,“若想好了,派人送信給我。好了,我也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