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轟炸後的本國,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就連居民買菜都被限制,士氣低迷,深良的宅子卻不愁吃穿,定期都會有人來送新鮮的肉和土豆還有大米,還給他配了一個照顧他飲食起居的老婆婆,深良為了保持着現在的待遇,也為了遵守諾言并沒有将洞穴漆瓶的技術傳給絡繹不絕被送來學習的人。
他選了一間沒有窗的房間來完成洞穴漆瓶的制作,沒有人見過這個神奇的洞穴漆瓶是怎麼做出來的,每次進去的時候都會戴着防毒面具,去學習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深良一個都沒有看上,剛成年就成為國家重點保護對象,他幾乎可以為所欲為,暴躁的亂發脾氣,把去學習的孩子全都轟出去,所有人都在傳他是神經病。
幾十年過去,戰争也結束了,本國作為戰敗國失去了戰事權,也失去了軍事部署權,從前的軍隊也都被解散,大多數都去當了警察,進入和平年代,深良已經從一個從鄰國帶回技藝秘法的功臣變成了一個住在村子盡頭破屋子裡暴躁易怒的怪老頭。
手中牢牢掌握着洞穴漆瓶的技藝,他曾經成為本國實力最雄厚的岩口藝術館藏級的藝術家,是本國漆器屆中的佼佼者,其他大多有名的漆器大師也都曾師從于深良,隻是深良從未将洞穴漆瓶的制作手法和工藝交付出去,随着科技的發展,有人将深良的洞穴漆瓶掃描,窺見一二,有了大量的仿品,自第一件仿品被發現時,深良便開發布會宣布此生不再制作洞穴漆瓶,除了已經投入藝術市場的深良親自認證過并公證的洞穴漆瓶外,其他再出現的洞穴漆瓶均為仿品。
紅極一時的洞穴漆瓶從發布會後便鮮少有人複制,複制品的制作品質本就參差,加之發布會斷了他們的财路,謀财的人便沒有再複制,剩下的就隻是漆器匠人和愛好者了,複制的水準其實有6成了,隻是他們隻關注了色彩層,并沒有掌握其中的精髓,明眼人一看便能分辨,深良的洞穴漆瓶有一種凝望深淵的深邃和壓迫感,而仿品的質感差别是那麼的顯而易見,也讓世人更真切意識到洞穴漆瓶超群的技藝秘法。
而在市面上流通的洞穴漆瓶價格則水漲船高,頻頻出現在全球性質的拍賣市場,并不斷刷新成交價格,在這樣的形勢之下,有大量的人慕名而來,來的人也都魚龍混雜,其中大多數都是為了牟利而來,還有一些确實是很喜歡漆器文化,包括曾經師從深良的一些已經成為大師的也都找上門來,都想來拜師學習洞穴漆瓶成為傳承人,深良一直銘記着餘爹爹的囑咐,年齡逐漸變大,深良自知也該找一個傳承人,把手藝傳下去。
而上門來的人,沒有一個有鄰國血統,他不能食言将技藝傳給本國人,這麼多年過去,深良明白年少時對鄰國盲目的恨是因為深浦和深惠的死,長大之後他逐漸明白,真正害死深浦和深惠的是本國,他的祖國發動了一場非正義的戰争,讓深浦戰死沙場,深惠死于本國人的毒手,他對本國的恨遠超鄰國,他是本國人的身份、立場和為了活着更是逼迫他将視為親人的餘爹爹親手殺害。
對于本國犯下的不能原諒的罪行,更讓他下決心一定要謹遵餘爹爹遺願,一定要找到一個鄰國人,将技法傳承給他,這樣的挑選維持了幾年,深良一生未娶,更未生子,他認為他作為屠戮成性的本國人不配擁有孩子,更為那場戰争生活在内疚和痛苦中,深良在查看院中植物時暈倒,幸好臨近下班時間,被下班接孩子回來的鄰居看到,送往醫院,腦血栓未能奪走他的性命卻給他敲響了警鐘,同時感受到時間緊迫的還有本國文化局。
這次的暈倒奪去了深良一條腿的便利,他經曆了漫長的複健也隻能做到跛着走,本國文化局在他複健時就頻頻找他談話,深良挑剔的原因也不便說出,但送去深良那裡的名單,深良卻一個都沒有挑,名單上不乏權貴爪牙,不乏已經非常成熟的當代漆器藝術家,而他們最大的相同之處就是他們純正的本國血脈,這恰巧時深良不選擇他們的原因。
深良遲遲不能選出傳承人,讓文化局決定強制深良傳授技法,先是搜了深良的家,随後又将年邁剛出院的深良軟禁在家中,2年過去了,深良看起來像是瘋了似的,院子裡的花草有的肆意生長,葉子已經長出庭院,長上院牆、爬上房頂,有的則枯萎腐爛,幹癟的枯枝纏在各種各樣的植物上。
2年間深良從未打掃過房子,送來吃的就吃,送來喝的就喝,他除了生活的基本需求以外,就坐在他的單人沙發上,看着窗外,看着陽光從西照到東,看着遠處樹林從枯枝變綠、變黃、變紅,最後又變回枯枝,而每一個被派來登門的學徒都被瘋瘋癫癫的深良打了出去,一邊拿着拐杖打,一邊嘴裡振振有詞,隻是具體說的什麼别人都聽不懂,其實深良自己也不懂。
每天給他送飯的小夥子長的眉清目秀,待人也謙和有禮,隻有他來送飯的時候會稍帶清理一下深良的垃圾和吃完的盒飯,有一次小夥子不小心打翻了深良拿出來一罐還沒有配好的大漆懷念還有自由的日子,連聲道歉之後趕緊把灑在地上的東西清理幹淨,深良有聽門衛提起過的小夥子,他辍學打工是為了照顧久病的母親,所以他也并不想為難他,沒有責備,隻是吩咐他收拾幹淨,還說明了這個東西要過敏,讓他注意一點。
小夥子也并沒有覺得什麼,徒手便收拾了起來,深良見他不聽勸,怕小夥子過敏了煩自己便回房間睡午覺,睡完午覺回來發現小夥子完全沒有過敏,就像當年的他,就像被大漆選中了一樣,深良看着小夥子完好無疹子的手:“你哪裡人啊?”
小夥子很驚訝,深良很少說話,更别說閑聊,像這種問家鄉的閑聊話術是他想也不敢深良會說的:“我是本國離島的。”
深良一聽便來了精神,離島離鄰國非常的近,“那你爸爸媽媽哪裡人呢?”
“我爸就是離島人,我媽是鄰國來的遊客,我爸給她做向導,兩人就在一起了。”小夥子一邊幹活一邊搭着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