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英曼離燈火輝煌的大禮堂越來越近,音樂聲、交談聲和雌雄蟲跳舞時有節奏的踏步聲也越來越清晰。
英曼在大門前緩緩站定,伸手整理了一下頭發、禮服和身上佩戴的各種小飾品。
“哎,我的胸針呢?”
在摸到空空如也的胸口時英曼發出了一聲驚呼,他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石子路,在看到黑黝黝的樹林和花叢後果斷打消了重新回去尋找的念頭。
算了,回頭在校園網上挂一個失物招領,看看學校的工作蟲能不能找到。
英曼這麼想着。
他輕輕将門推開一道足以供自己鑽進去的縫隙,然後,貓着腰,在所有蟲沒注意的情況下溜了進去。
宴廳内,衣香鬓影、觥籌交錯。
英曼随意地拿了一杯紅酒就躲在一個沒什麼蟲的角落暗中觀察了起來。
很神奇的是,雌蟲們好像對身份背景什麼的不甚在意,戴着不同價位飾品的雌蟲軍校生也能十分和諧地聚在一起談笑風生。
沒錯,僅僅幾天,英曼就已經對首都星的奢侈品牌有了一定了解,也能夠僅通過外表推測出那些飾品的大緻價格,而雌蟲們的軍禮服在英曼看來都差不多,唯一能夠幫助他識别身份的就隻有雌蟲們身上戴着的戒指和胸針。
與之相反的是,雄蟲們卻格外在意家世,貴族雄子與平民雄子間泾渭分明,基本上彼此互不打擾。
偶有的貴族雄子中出現的平民雄子也并不能真正做到和他們平起平坐,比起朋友,這些平民雄子更像是奴仆一樣的存在,被貴族們嘲笑命令、譏諷挖苦。
真是太糟糕了!
英曼看着一位平民雄子在貴族的吩咐和白眼下端了滿滿一大盤甜品,畢恭畢敬地跪在地上給坐着的貴族喂食時煩躁地揮舞着小扇子。
如果隻有丢掉尊嚴才能接近他們的話……那我真的不一定可以做到。
何況即使如此,十有八九也沒用,貴族們并沒有把你看作同類,他們隻是在享受被平日裡萬蟲追捧的雄蟲閣下侍奉的快樂。
雌蟲們也不幹涉。
英曼環顧四周,發現看到這樣一幕的雌蟲們似是習以為常,就連臉色也不會變一下。
也難怪大部分平民雄子遠離貴族,這世上可沒有多少從小千嬌萬寵長大的雄蟲心甘情願地放棄尊嚴、被别的蟲族吆五喝六。
算了,眼不見心不煩。
英曼轉過頭,繞過盛放着各色美食的長桌,沿着牆就往舞池中央走去。
他藏匿在蟲群中,一邊觀察雌雄們的禮儀舞蹈,一邊豎着耳朵聽周圍蟲的談話。
一個晚上下來,英曼不僅聽了一耳朵貴族們的風流韻事還搞清楚了首都星舞會上所跳的舞蹈與禮儀确實與第三星有所不同的事實。
英曼将這些全部偷偷錄了下來,回來後再用光腦搜索教程,在通過反複的對比确認教程無誤後才将它們保存在光腦上。
接下來,英曼需要重點學習這些他不知道的知識,但在上星網時,英曼意外得知這些教程隻是首都星普通蟲的日常禮儀,貴族們所行的禮節實際上會比這些更加複雜繁瑣。
而且比較麻煩的是,貴族禮儀在星網上是沒有教程的,它需要在專業亞雌老師的指導下才能學會,除此之外,這些亞雌老師也不是隻要交錢就答應教學,想要做他們的學生,需要某位貴族的引薦。
貴族嘛,這不就有個現成的嗎?
英曼将手指劃到光腦通訊錄上“阿徹.卡德威爾”的名字旁,剛要發送短信,通訊鈴聲就響了起來。
什麼意思?這個點給我打通訊,不會是來查崗的吧?
英曼看了一眼光腦上顯示的時間,已經十一點了,他在海爾伯格時就對雌蟲們半夜打通訊看雄子身邊有沒有其他雌蟲的查崗制度有所耳聞,并且讨厭這種行為,在英曼看來,這是不信任的表現。
“哥哥,以後晚上十點過後打通訊,可以先發短信問我有沒有睡。”
“還有,我對你一心一意,你真的沒必要和其他雌蟲一樣,半夜打通訊試探我有沒有和其他雌蟲在一起。”
回想起自家雄弟面對喜歡的雌蟲查崗時囔囔着“這是他愛我的表現”那副賠錢樣,阿徹對英曼現在話裡話外的拒絕非常不滿,雖然雄蟲的語氣很溫柔。
“今天是我們交往的第一天,不是嗎?”
“是的,沒錯,怎麼了?”
什麼鬼?他這樣一幅興師問罪的模樣是要做什麼?我明明沒有很兇呀。
英曼滿頭霧水。
“你也是因為愛我才和我在一起的?”
“當然。”
阿徹丢掉鋼筆,雙腿交疊,身體向後靠在座位上,靜靜地注視着英曼。
“我們交往的第一天你就開始嫌我煩了,是嗎?”
我不是,我沒有,你别亂說。
英曼立刻在心中否認三連,但他也同樣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本來就是嘛,即使是伴侶,三更半夜打通訊影響别蟲休息也不好啊。
“我沒有嫌你煩的意思,我隻是。”英曼略一遲疑,“你不覺得這樣不好嗎?哥哥,這麼晚打給我,萬一我已經睡着了怎麼辦?”
阿徹神色從容:“我隻知道,對我來說,你多晚打過來都可以,我從來不會介意。”
我服了。
真是沒法和雌蟲講道理,這話說的好像我介意就多渣一樣。
英曼很無語。
“算了算了,你打吧,我不管了。”
“對了,有件事我想拜托你一下,我今天才發現我對你們的禮儀一竅不通,能不能麻煩哥哥你給我找一個教導貴族禮儀的老師呀?”
英曼托着腮,刻意放柔聲音。
“可以嗎?哥哥,這件事也就隻有你能幫我了,畢竟,你是我認識的最優秀、最厲害的雌蟲了。”
阿徹沉默地看了英曼片刻,似笑非笑道:“你還真有意思,上一秒嫌我煩,叫我不要打通訊,下一秒就可以開口求我辦事。”
“你們雄蟲都是那麼。”阿徹話語中帶有一抹若有似無的嘲諷,“善變的嗎?”
“個蟲行為請勿上升群體。”
英曼反感雌蟲對雄蟲群體各種地圖炮、下定義的行為,過去在星網上他經常看見雌蟲明裡暗裡吐槽雄蟲嬌氣、奢靡、總是需要雌蟲追着、哄着、捧着,雖然他在内心深處承認這放在大多數雄蟲身上是事實,但還是讨厭。
“而且,你們不就喜歡我們這樣嗎?”英曼撩了撩卷發,學着阿徹的句式回諷道,“話說你們雌蟲是不是都這樣?那麼的裝模作樣,又當又立,明明就喜歡嬌氣做作的雄蟲……”
甚至,還把我們培養成那樣。
當然,這句話英曼沒有說,他隻是笑着瞥了阿徹一眼後才繼續道。
“還老是裝作厭惡的樣子,在現實和星網上吐槽我們多麼多麼不好。”
說真的,雄蟲崽雖然确實天生比雌蟲崽嬌氣一些,但大多數仍舊是白紙一張,未來性格如何很大程度上仍舊取決于後天教育。
想要乖巧、懂事、勤儉、專一的雄蟲并不難,制定一個恰當的教育制度,形成壓抑雄蟲欲/望的社會文化氛圍,再給他們套上貞潔的枷鎖,培養他們的高道德感,就能輕松達到這個目的。
但雌蟲們并沒有這麼做。
在英曼看來,除了這麼做不符合雄少雌多的社會現狀以及無法達到将階級矛盾轉化為性别矛盾,好實現帝國真正的統治者——貴族雌蟲在當今社會的重重矛盾中完美隐身甚至也成為平民雌蟲眼中和他們一樣的受害者外,也有蟲族帝國金字塔最頂端的雌性統治者們實際上就是喜歡嬌氣做作的雄子這個原因。
“這件事,你辦不辦嘛?給個準話,不想辦我去找其他蟲幫我。”
“不用去找别蟲,我可以幫你。”阿徹微微颔首,答應了英曼的請求。
其實就算英曼沒有提出這個要求,阿徹也會将這件事給攬下來。
在貴族圈中,亞雌禮儀老師勾搭上年輕雄子并成為雄子雌侍的事每年都會發生,阿徹可不放心英曼自己去找,他要親自來,給英曼挑選一個安分守己、長相平凡的已婚亞雌。
接下來,兩蟲又有的沒的聊了一通,聊到後面,英曼有點困了。
“不行了,我真的真的要睡了,明天有很重要的事……”英曼頗具暗示性地眨眨眼,“所以我今晚必須要休息好。”
“那好吧。”阿徹輕笑一聲,調侃道,“你好好休息,明天,可千萬别讓我像情蟲節晚上那次一樣失望。”
說完,阿徹就立刻在英曼發怒前掐斷了通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