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兩人都心照不宣地緘默。
他們沒有坐馬車,輪椅在朱雀巷的青石闆上發出沉悶的咚響。家門口,劉管家還提着一盞燈四處觀望,見到燕涼後眼角都笑出了褶子,“大人,你們終于回來了。”
快到宵禁時間了,整個京都驟然安靜下來,一路隻有稀疏的蟲鳴聲彰顯着存在。
“這幾天上元節,府上也無什麼要事,你讓下人都回去歇息幾天吧。”
劉管家手一抖,燈籠差點沒提住:“大人,是發生什麼事了嗎!?不要趕老奴走,老奴誓死追随大人!!!”
“給你們放假還不滿意?”
“大人你不要吓老奴!嗚嗚嗚——”
“……”
燕涼的嫌棄之情溢于言表,不輕不重地踹他一腳,“快去收拾東西,我處理完事情就讓你們回來。”
在劉管家心裡,燕涼這樣子就是故作堅強,他眼淚婆娑,抽抽搭搭地去吩咐下人了。
暝拽住燕涼的一角袖子:“你不打算今晚動手嗎?”
“你都不急,我急什麼。”
“燕涼,你這個時候不該對我心軟……”暝低聲道,“隻要我抓到了機會,皇帝必死無疑。”
“我很好奇你是以一種什麼樣的方式縱火的。”燕涼回憶起之前他突然的一場高燒,“是類似于一種靈魂離體的方式嗎?在這個期間你會變得異常虛弱……”
暝:“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确如此。”
燕涼推着他進入暖閣,聽他慢慢補齊剩下的故事碎片。
帝王登基的那一年,林驚月成為貴妃,薛暝還隻是内廷最不起眼的一個小太監。即便他的養父是東廠廠衛,但是養子太多,他在其中平平無奇,不受重視。
之後他的養父被仇家所害,他在宮中就更加舉步維艱、任人欺淩。
一次意外,林貴妃把他救下,免了三十杖責,薛暝為了還她恩情幫她應付了宮裡的其他嫔妃。
一來二去兩人相識,加上林驚月性子純良,他們之間成了類似朋友的關系,随時間流逝,在深宮中這樣的情誼愈加深厚。
“再後來就是你所知道的那樣了。”
暝靠在輪椅上,“她被皇帝當成長生路上的工具,死後也不得安甯。”
“她的後半具屍體你帶走了。”燕涼這句話是肯定的意味。
那些他最開始提出的皇黨、三皇子黨,都是在混淆燕涼視聽,他忠于的隻有死去的林貴妃。
“你不會覺得我把她的屍體藏在府上?”暝笑道,似乎是無意瞥了眼暖爐邊的屏風。
屏風後的三人對視一眼,放緩了呼吸。
時間回到今天下午。
燕涼提出了對林驚月的懷疑,引發了幾人讨論。
南薇:“所以林驚月到底想做什麼,我還以為把她的屍體找全是什麼隐藏任務……”
男大學生聳聳肩:“姜哥不是說了厲鬼要完全的屍體才能發揮出全部實力嗎。沒準林驚月就想反其道行之,等我們稀裡糊塗把她的屍體找全,她把我們全嘎了。”
姜華庭輕輕叩了叩桌面:“無論如何,我們先找到頭就是先機。”
薛暝一定也想要林驚月的全屍。
“他也許會把林驚月的後半具屍體藏在府上。”
他們讨論出這個結果後,就讓燕涼找機會把暝帶出府。
平心而論,如果眼前的真是“薛暝”,燕涼會認同這個可能,但眼前的是暝,燕涼覺得他藏哪裡也不可能藏府裡。
不過燕涼自然不可能透露和暝的關系,剛好他也想帶着暝去外面走走,他們看燈的時候,姜華庭等人就把府裡翻了個遍,無果。
之後他們按照燕涼的指示提前來暖閣蹲點,現在聽到暝這一句有意所指的話隻覺得格外諷刺。
暝繼續道:“她死的那年我剛入東廠,一次外出任務的時候遇上了重傷的‘火鬼’,其實真的火鬼隻是一簇微小的、有生命的火焰,他為了報答我,答應幫我複仇。”
“他太弱小了,為了讓他有足夠的力量複仇,我曾在第一年每天都給他喂□□血,并且讓他寄宿在我的身體裡。之後,也就是去年,我嘗試和他一起使用力量。”
燕涼想起皇甫東流曾說這兩年才有的火鬼作亂案,林貴妃死了三年,剛好和暝所說的情況對得上。
暝:“他的意識過于薄弱,每次縱火都需要我的耗費心神引導,那樣的損耗很大,所以每次火災前後我總是會很虛弱。”
難怪第一次輪回的發燒不同尋常。
燕涼将他所言和遇上的情況一一對應,他雖然不介意在劇情裡被暝騙,但被騙的滋味也并不好受。
“你們覺得火鬼是我。”暝輕笑了一聲,“其實我也分不清‘他’是否已經成為了我的一部分。”
等燕涼把暝推走後,皇甫東流率先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眉毛擰巴在一起,“他這麼直接交代出來就是有恃無恐,要我們動手,他可能直接一把火同歸于盡。”
姜華庭:“我覺得薛暝對燕大人未必沒有情,如果可以利用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