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涼早上沒吃飯,反胃也隻是嘔出一些酸水。緩了半晌,他慢慢直起腰往前走,掌心蹭過欄杆,留下了惡心黏膩的觸感。
燕涼脫了外面套着的工作服試圖讓自己的呼吸更通暢些。
照常理來說,罪犯和有極端精神病的人才會被關押。
這裡的人很可能是有重症傳染病的患者,船上那些會被防衛員帶走的兇手,多半到最後也淪落到了這個地方。
隻是中途不知道動了什麼手腳,讓他們收斂了癫狂的行為,甘願在天堂之下的地獄消磨意志。
……他得快點找到遲星曙了。
繞過各種各樣的牲畜圈,燕涼額頭上都出了細汗。哪怕他再寡情,面對人類淪落到與牲畜為伍的場面也覺悚然。
他穿行在陰影交替的走道間,形若鬼影,若正常人看到大抵會吓一跳,可是在這裡無人在意——
直到路過一處空蕩蕩的囚籠時,一個聲音忽的叫住了他。
“嘿,你是新來的嗎?”
燕涼頓住腳步,轉向往聲音的來源處。
欄杆的角落,一個模糊的黑影動了動,慢慢挪到了微亮的燈光前。
他披頭散發,滿身堆疊着破舊衣物,辨不清名字的飛蟲在他周身環繞。随着他的靠近,一股腐臭的味道撲面而來。
燕涼隻能從發間依稀辨别出那是一雙很年輕的眼睛,可裡面蘊藏的東西混濁不堪。
這人的聲音有些嘶啞:“你是這裡新來的?”
燕涼壓着嗓子回他:“嗯,來了幾天了……”
這人蓦地笑了:“我在這裡待久了,還沒見過像你這麼幹淨的人。”
燕涼察覺出點不對,微微定神。
這人的笑……很奇怪,像是為了努力壓抑着癫狂亢奮不得不裝出的一種平靜。
“還好。”燕涼在腦海裡回憶了一遍那些清理人員的模樣,“都要自己先清理幹淨才能去的……不能吓到乘客。”
“我說的幹淨可不是這個。”這人道,“第一次來這裡的人都跟失了魂一樣,你看着倒是挺清醒……清理工作不好做吧?明明揣着明白裝糊塗的感覺才是最痛苦的……”
“可是你好像并不為此困擾。”
他猛地撲向欄杆,隔着淩亂的頭發,眼睛惡狠狠的盯着他,兇光畢露,“你應該也是和我一樣的實驗品,憑什麼你獲得了進出的自由……要是我是你,見到日光的那一刻,我一定會把所有人都殺了。”
燕涼退後一步,避免他的手能觸碰到自己,“我和你不一樣。”
“不一樣?”這人嗤笑一聲,“也對,我可不會像你這樣向他們妥協。”
“我并不記得他們對我做過什麼……”燕涼試探性地開口,“我把這些都忘了,隻知道聽他們的命令我才能活下去……”
“忘了……忘了好。”
這人肉眼可見地逐漸失控,“可你難道不羨慕外面那些人的生活嗎,憑什麼!憑什麼!明明每一個人都感染了病毒,就因為我們失手殺了人就要成為一個繁衍的畜生!?”
“遲早……外面的人都要死,整座船上的人都要死……”
他陷入了一種崩潰的狀态,無論燕涼再說什麼,他都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
看來是問不出什麼了。
燕涼默不作聲離開了。
像是走迷宮一樣貼着右手邊移動,九曲八彎後,他終于看到個另類的建築。
那類似于一個看台,一個全場穿着最為幹淨的人趴在那裡瞌睡,對燕涼的靠近無知無覺。
這應該是監管者一類的角色。
看台旁邊,有一個極為磕碜的木門,斑駁破碎,沒有鎖,開着一道縫。
燕涼小心翼翼避開這位“監管者”。
好在開門的過程并沒有發出什麼聲音,他伸手一推,一道向上的狹窄木門敞在了眼前。
門關上,燕涼踏上平台才發現旁邊還有道向下的樓梯。
居然還有下層。
燕涼忍住探尋的欲望,他現在首要做的是找到遲星曙。
以防萬一,上樓的時候他捏着個隐身的道具。
屬于外界的光點越來越大,貌似有士兵在看守。
隐身道具在此刻發揮了用途。
……到了。
但眼前的景象讓燕涼輕輕皺眉。
這裡并不是他想象中冰冷科技化的實驗大廳,而是在冰冷的金屬地上搭建了一個個“灰色鋼鐵屋”。
屋子的造型和現實世界紀錄片中因紐特人的雪屋十分相似,它們有大有小,錯落有緻的分布在這片平坦的金屬平原上。
天花闆不高,應該還有其他的樓層。
許多士兵正在巡邏,并且有似組織般地分布,遠處甚至傳來操練的口号。
這是……“軍營”?
燕涼一路看過去。
士兵訓練有素地排兵布陣,那滿臉的堅毅冷肅,似乎不因外面的紙醉金迷有任何一絲心動。
遲星曙不在這裡。
燕涼加快速度往前走。
這片“軍營”雖然看着大,實際上仍舊受船隻的局限,他花了點時間找到一部電梯,随着幾個人一起上樓。
電梯上攏共顯示了三個樓層,他猜測有一層生活區和一層工作區。
他們在第二層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