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安的自我調侃總給人一種他身不由己的感覺,以至于陸行之始終不明白,為什麼林予安當初要在宣布隐退幕後的當天下午就官宣加盟那檔綜藝節目。
這個困惑他已久的疑問,他覺得現在不問,以後也就沒機會了。
于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陸行之突然神色肅然問道:“你明明已經決定隐退幕後了,為什麼還要去參加這種節目呢?輿論抓着這一點對你的冷嘲熱諷,你也一點不在意嗎?”
在娛樂圈裡面,無論多麼德藝雙馨的藝人,都不可避免會遭受一些黑子的摸黑,一旦有人制造這種話題,便會吸引一些其他人不懷好意者的跟風,輿論進一步擴大後,将會對當事人造成不可估量的傷害。
人類說到底是情感支配的存在,看到那些不真實的内容時,不可避免會産生相應的情感回應,但林予安似乎并不将那些看在眼裡。
他到底為什麼可以做到完全忽視那些東西呢?
“在意那些的話,我還能混到今天這個位置嗎?而且我知道那些不是事實,不是嗎?”林予安解釋道,“想盡辦法去為虛假的東西解釋,這本來就是一種費力不讨好的事情,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好好提升一下自己的實力不是嗎?”
這話說得很對,陸行之無法反駁,隻能沉默以對:“……”
“所以陸行之你……也應該好好思考一下三年那場輿論了。你現在的逃避,難道不正好随了那些打壓你的人的意嗎?”
陸行之一直沒有講話,但神情卻明顯産生了一些變化,像是在思考着什麼,但看他半天也沒開口,林予安也沒有繼續逼他。
“我能說的也就這麼多,這是我能給你最後的建議了……”林予安歎道,然後話鋒一轉,再次問道:“所以明天你要送我嗎?”
挽留的話……終是說不出口。
陸行之隻能笑着回道:“好,明天我送你。”
第二天早上,慣例吃過陸善學每天天還沒亮就起來準備的天然有機無公害早餐後,林予安就回房間收拾自己的東西去了。
這兩天跟着陸行之到處逛,他買了不少新奇的玩意,加上陸善學送他的那些土特産,足足裝了好幾包才裝完。
臨走前,陸善學仍舊仰躺在尚學堂那棵銀杏樹下藤椅上,悠哉搖着手中的蒲扇,和來這裡見到他的時候沒有任何變化,就連衣服都還是當時那一件。
林予安拖着行李箱站在院子中央,沖着陸善學禮貌而正式地道了聲别:“老爺子,我走了。”
陸善學閉着眼,擡起手中的蒲扇晃了晃:“嗯,走吧,有機會再來玩兒……”
剛要轉身,林予安突然想到什麼,轉頭看着陸行之問道:“我帽子呢?”
“?”陸行之不明所以,“什麼帽子?”
“就是我經常戴的那個草帽啊,”林予安歎道,“戴了這麼多天,都戴出感情了,把它送我吧!”
“……”
送林予安去機場的一路上,二人都沒什麼交流,直到在機場迎來正式分别的那一刻,二人才打破沉默有了平淡的對話。
“那麼,”林予安率先開口,并朝着面對着他站立的陸行之伸出了手,“我就先走了。”
那隻手懸在那裡,陸行之遲疑片刻,最後還是伸手握住了:“好,一路順風。”
輕輕交握片刻,然後松開,林予安收回手時,突然打趣道:“不打算說點兒其他祝福我的話?比如祝我王炸開局旗開得勝最後摘得全能制作人的榮譽之類的?”
“……”陸行之一怔,随後道:“你說了你對那個不感興趣,所以……”他記得他說過的話,所以不想給出對方不想要的祝福。
“說的也是……那好吧,我就進去了。”林予安說完,拖着行李箱轉身朝着安檢口走去。
陸行之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那個背影逐漸被來往的行人淹沒,他卻立在那裡久久未動,直到那個身影突然停下,轉身,沖着他喊道:
“喂,陸行之!”
機場大廳人來人往,林予安突然轉身叫住了此刻目送着他背影沒有轉身的陸行之,那一瞬間,隔着人潮竄動,他們四目相望,周圍的來往奔波的人都瞬間成了虛設,彼此眼中隻看到彼此。
林予安揚起手,強裝鎮定道:“如果哪天你去北都,不要忘了來找我喝一杯……我家地址發你手機上了!”
聞言,陸行之嘴角不可抑制地微微上揚,卻道:“可是……我不喜歡喝酒啊……”
林予安笑意未收,“是嗎?那可真是遺憾啊……”
陸行之把回絕說得這麼委婉,這讓林予安有些無可奈何,心裡失落片刻,緩慢擡起手,卻又在半途緩慢垂下,是要抓住什麼,又像是要放下些什麼。
“既然如此,那麼……”林予安朝着陸行之用力揮着手,那句“再見了”終是沒能說出口,因為他覺得,陸行之是不可能會來北都找自己的。
但人們在分别時,還能說什麼呢,林予安也很清楚這聲“再見”意味着他們此後的人生或許不會再有交集,但還是不可抑制地産生了那種莫名的想法。
而和林予安的遲疑不同的是,陸行之的那句“再見”并沒有那麼難以開口,他自然而然就沖着林予安揮了揮手,微笑着開口:“再見。”
平靜的語氣,毫無挽留之意。
周遭人聲鼎沸,林予安卻好像在嘈雜中聽見了什麼東西碎裂落地的聲音,總覺得心裡空空的,明明有很多話想要說,卻又怎麼都開不了口,他并不明白,那份萦繞在心間的情愫意味着什麼,他隻是覺得這場離别和以往任何一次離别都不一樣。
是不甘心嗎?還是挫敗感?他不知道。
陸行之仍舊一臉輕松平靜輕松,像是送走一個無關緊要之人:“時間快來不及了,你還不進去嗎?”
林予安回過神來,沖着他笑了笑,什麼話也沒再說,轉身朝着安檢口走了過去。
這一刻,他好像才終于生出了無限的落寞來,并清醒地認識到來此一趟的自己有多麼的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