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的任務完成，你們自己看去。”祝羽臨大咧咧地拍完比自己高許多的鄭泫，風一樣走了。

祝羽臨美麗的背影遠去，樂朝才瑟瑟發抖地對鄭泫說：“你師姐真豪放。”

鄭泫像是習慣了祝羽臨的風風火火，平淡道：“你沒見過她還在讀書的時候，張老師都壓不住。”

在張維明的師門，祝羽臨算是一個傳奇。純粹因為興趣而跨專業學考古已經是她傳說中最不值一提的片段，在“挖土”現場折騰夠了後，祝羽臨毅然決然選擇做職業策展人。國内國外，大大小小的展會都能看見她活躍的身影。

這次的青銅展也不過是祝羽臨策展人生涯中的一環，誰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搞定各地博物館和藏家把自己珍藏的青銅器借出展覽的，總而言之，祝羽臨是一團火一樣的女人，每個路過的人都有被她灼傷的可能。

聽完祝羽臨波瀾壯闊的故事，樂朝頓時覺得沒加上祝羽臨的聯系方式實在是可惜。

“從頭還是倒着看？”鄭泫的話打斷了樂朝的思緒。

“什麼？”樂朝疑惑，沒明白鄭泫的意思。

“我們現在在後門，要不要從前門開始看展。”鄭泫解釋道。

“都行。”樂朝說。

鄭泫領着樂朝一路穿過人潮，到入口從頭開始參觀。各個玻璃展櫃面前人山人海，一不注意，樂朝就淹沒在擁擠的人群中。

場館内明暗分明，或許是為了營造古物特有的曆史氛圍，又或是為了讓來觀者将展品看得清清楚楚，僅有的光線不吝地給了主角青銅器們，其他人則隻能沾染展品的微光。也因為這樣灰暗的空間，沒人會注意暗色中鄭泫攥住樂朝手腕的動作，就連樂朝自己，也沒對這樣的動作有任何的反應，覺得一切如常。

杵在玻璃展櫃外面，等到一層一層的人走了，樂朝和鄭泫才能看得青銅器的廬山真面目。

映入眼簾的第一件展品就極為精緻。青銅制的鳥兒孤獨地立于中央，羽冠高聳，眼球突出，簡單線條勾勒出一雙生動翅膀，鳥喙長而尖，單足立在五瓣花上。樂朝無法想象當時是用怎樣的制作工藝将其制造出來。

“這是鳳凰。”鄭泫解說道。

被聲音吸引，樂朝偏頭瞧了鄭泫一眼，纖長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比青銅鳳凰更像被細細雕琢過，鄭泫低沉的嗓音一句句萦繞，他的唇色偏淺。為了給樂朝解說，鄭泫提前做過功課，樂朝卻無暇傾聽，神遊地盯着鄭泫張合的嘴唇。

“在想什麼？有在聽嗎？”鄭泫的正臉放大在樂朝的視線内，琥珀色的瞳孔潋着水光。

樂朝一激靈，猛地回神，心虛地回避鄭泫的視線，看着青銅鳳凰說：“在聽你說，青銅鳳凰嘛，很漂亮。”

兩人在青銅鳳凰站了一陣子，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起初，因為鄭泫的解說，有些人站在一旁伸着耳朵聽，耐着性子等他們，但鄭泫的講解結束，與樂朝還沒閑聊幾句，不耐煩的人舉着手機擋在他們眼前拍攝青銅鳳凰。

樂朝和鄭泫默契對視，拉着手去下一個人擠人的展品面前。

青銅展自然少不了青銅鼎。尺寸由小到大的青銅鼎一字排開頗有氣勢，看不明白的古文教人摸不着頭腦。青銅鼎後更奪人眼球的是青銅編鐘，一層又一層，在冶煉技術效率低下的過去，可見貴族的奢侈。除此之外，考慮到來客的觀展體驗，祝羽臨在青銅編鐘附近放置了可供參觀者親自敲出聲響的仿制品。

樂朝拿起錘子胡亂敲了幾聲，編鐘果然發出脆響，那聲音空靈純淨，對于聽慣了現代音樂的人來說頗為新鮮。樂朝來了興趣，腦子裡冒出買一套編鐘擺在家裡玩的想法。

見樂朝敲個不停，鄭泫蛔蟲似的猜出幾分樂朝的心思，好意提醒道：“買個仿的不貴。”

“你懂我。”樂朝笑道。

離開編鐘區，轉角是青銅武器，大多是刀槍劍戟。冷兵器已不再銳利，歲月賜予的銅綠森冷，樂朝低頭湊近，想看清兵戈上密匝的花紋。

“鄭泫？”是熟悉的聲音。

樂朝轉頭看過去，鄭泫的身軀擋住了他的視野，鄭泫用聽不出喜怒的語氣答：“好巧。”

“剛才很遠我就看見你，但光線不好以為隻是背影相似……”

對方的話截在一半，注意到鄭泫身邊的樂朝，以及……

樂朝順着蘭臣的視線低頭，看到他和鄭泫自然而然又莫名其妙握在一起的手，觸電似的抽走了，對蘭臣尴尬道：“你也來看展。”

“是啊，很難得的展子必須來看。”蘭臣體面道。

鄭泫掃了幾眼，問蘭臣：“你一個人來？”

蘭臣說：“是啊，不像兩位……”

樂朝在旁羞得快縮進地裡了。牽手就算了，還被蘭臣看見，哪個正常男的會和男的十指緊扣，他和鄭泫什麼時候牽手的來着……

當樂朝一個人演完了所有内心戲，鄭泫也把蘭臣支走了，就像送走一段過去的記憶，回頭一看現在就在身邊。

“走吧。”鄭泫想再次牽起樂朝的手去看下一件展品。

樂朝想問鄭泫蘭臣會不會誤會，畢竟他的眼神非常暧昧，好像在說“原來如此”。但腦海裡竄出更重要的記憶片段，壓過了牽手被人撞見的尴尬。

他拉住鄭泫的衣袖，神情緊張，回憶起那些痛苦的畫面，堅定道：“鄭泫，蘭臣認識周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