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開年這十來天,也确實很不好過。他有心理準備,但楚縣令、王縣丞等人沒有心理準備,可以說在發現金礦的存在,而後又被抓起來了後,他們就在集思廣益,到底要怎麼活下去?
不過礦山的管事、打手們也有有頭腦的,比如石寬。先前佟知府和佟夫人便與他妻子提前接觸了,他們為了孩子,且也都知道既然已經被外界知道了,那麼張家吳家李家費盡心思潛藏的秘密就一定會被公開。
那麼公開後,這三家人必然讨不了好,而他們這些下人可能更不得好。那為了活下去,或者為了給妻兒子女讨一個活命的機會,他們就不會弄死佟知府一行人,相反還得保證他們活下來,那麼最後他們就能有一個好的結果。
“佟大人,我看你這也沒怎麼受罪吧?”
“還、還好,多謝周将軍關心,這是大家給下官一個面子……”
佟知府看了看兒子,沒有在他身上發現傷口,心頭松了好大一口氣。
“爹,我沒事。”佟初越這會子心頭吊着的石頭徹底落了地,他是在父親失蹤後,才被母親告知了全部的事情。
五分鐘後,也就是礦區原本最大的管事的辦公室,佟知府、楚縣令等人,還有周将軍……
外面的雨勢小了很多,周将軍帶來的人馬全盤控制了整個礦區,先前跟佟知府一群人一起的礦區人員單獨關押在另外一間房,那些負隅頑抗的礦區打手、管事關押在别處,而礦工則被帶了出來,正被登記造冊。
辦公房裡,安靜無聲。
好半晌,周将軍氣不過道:“佟開年,你算計我?”
佟知府擦了擦額頭上的水珠,淡定道:“沒有呢,周将軍,本大人是尊重你,知曉你有一顆愛民如子的心腸……”
楚縣令、王縣丞等人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了,他們默默的擦了擦自己身上的水珠和冷汗。
“那個…咳咳,楚大人,這可不怨我,先前我都告訴你了,這是我自己的工作,是你們非要加進來……”
楚縣令、王縣丞他們嘴角抽了抽,他們哪想得到那麼多呢?隻是想在上司面前表現自己,哪知道這麼精彩刺激呢?
周将軍深呼吸一口氣,沒好氣道:“你想讓我怎麼寫奏折?”
佟知府讨好一笑道:“自然是如實上禀。”
周将軍惡狠狠地瞪了佟開年好幾眼,這個‘如實上禀’肯定是如實,但肯定不能講他被算計來着。但是這算計對他來說并不是壞事,因為佟開年把功勞往他嘴裡塞,他能說他不好麼?
等到雨全部停了,周将軍派了二十人兵丁隊伍送佟開年、楚縣令、王縣丞他們一群人下山回城。
臨走前,佟開年扯着周将軍的衣袖,小聲道:“将軍,先前跟我們一起的那些人,你不能虐待他們。這裡面很多人也很可憐,是被強權逼迫的。我答應過,要保他們,不能食言……”
周将軍送他一個白眼:“知道了,知道了,回頭你可以親自驗收。”
佟開年松了一口氣,而後作揖道:“多謝周将軍。”
周将軍哼了哼,最後還是問出了憋了很久的問題。他拽着佟開年到一旁,小聲道:“這事情大不大?牽不牽扯到京裡的皇子、王爺?”
佟開年扯了扯唇角,小聲道:“江州的三家土地主背後的主人是宗令齊王,而齊王明面上下注了三皇子,但好像暗地裡扶持五皇子……”
周将軍倒吸一口涼氣,木愣愣地盯着佟開年。
佟開年小聲道:“周将軍,謝謝你。我也是逼不得已,就算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将來就算緻仕了,一旦這座金礦暴露,朝廷再來追究,我仍然會被清算。所以,我必須先發制人。”
周将軍拍了拍他的肩膀,點頭道:“我知道,你好好幹吧。”随即,他唏噓道:“我估計……完了,京裡大概會發生一場變故。”
佟開年低低咳嗽一聲:“管他們呢,隻要不牽扯我們就好。”
周将軍拍着他的肩膀道:“你說得對,我這奏折入了京,就算快馬加急,也需要三天,而他們……嘿嘿,京城有好戲看了。”
佟開年一行人出了桐麻山,與佟夫人派來的差役不期而遇,對方帶來了幾個大消息。
“大人,張家、吳家、李家有人跑了。”
“沒事,跑得了和尚,跑步了廟。”
……
時間回轉到喬夫人和喬涵容母子倆從佟家出來,喬涵容轉去了貢院一條街那邊,直接去了林家。
書房裡,林元嘉被喬涵容揪着衣領,他忿忿道:“林元嘉,你就不能坦誠點?”
林元嘉低低咳嗽了一聲,淡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講什麼……”
喬涵容壓低了聲音,郁悶道:“初蘭都說了,你們在和她父親謀算什麼?”
“我不知道你在講什麼。”林元嘉依舊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你還裝?不是,都這個時候了,你裝什麼?”喬涵容氣笑了。
林元嘉依舊不承認,不過在喬涵容離開前,他叮囑他:“這後面幾天,天氣不好,白天夜晚都不适合出門,呆在家裡保暖比較好。”
喬涵容眯了眯眼,送他一個白眼,氣哼哼的跑了。
回到家後,他跟父母控訴來着。
喬老爺感歎道:“容容,你學到了麼?”
喬涵容氣呼呼道:“我學什麼?”
喬夫人敲了兒子腦門一下,說道:“有些事情不能講,心照不宣就可以了。這其實是保護自己,也保護别人,對自己負責,對朋友負責。”
他們都是幾十歲的成年了,不會像兒子那般幼稚,隻以為朋友之間就該坦誠相見。但不是的,尤其是要進入官場的話,要懂得留白。
喬涵容氣哼哼了半晌,扭過頭來看着父母,皺眉道:“他說天氣不好,白天晚上都不适合出門,是什麼意思?”
喬老爺、喬夫人送給兒子一個白眼,夫妻倆淡定道:“着什麼急?耐性點,且等着吧。”
他們确實沒有出門,反正從二月初二開始,便閉門不出。
原本喬涵容在備考,他們就不太出門,隻是喬老爺和喬夫人會出門,現在不出門,朋友也不會說什麼。
當然,他們也沒有想得太嚴重,隻以為……
而天陽和林元嘉本就是外地人,僅有的朋友也就是郝敬他們,約束着他們不出門便好。
而宮裡趙溪那裡,那更不是問題了。
雍和帝雖然不相信他兒子會大逆不道,但軍中變化逃不過他的眼,就算他不明白怎麼走到了這一步?但作為皇帝,作為全天下最大的猜忌者,他不會把自己的安全交給别人。
二月初二,晚上下起了瓢潑大雨。
陽春二月的天氣,本就乍暖還寒,一場雨下下來,剛剛回暖的溫度就被洗刷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