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天材幾人帶着青壯年藏在山道上面，遙遙的觀望着山下。
大概在午後兩點鐘時，遠遠的聽到了淩亂的馬蹄聲和馬兒嘶鳴聲，緊接着就是一隊人馬快速奔騰而過。
全都是騎着高頭大馬，他們頭上都戴着面巾，隻露出兩個眼睛，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
半個小時後，跟附近村子的村長等會面，挨個傳話，一個傳一個，知道從北城門跑出去的那隊馬隊人數更多，兩邊加起來大概就有個兩萬人。
“老乞丐，洛陽怎麼辦？”
“作為都城，誰在洛陽稱王稱皇，争天下的人一定會來搶。”
“那要怎麼做？不能再來幾次了吧？”
“再來幾次，大家都怕，全都跑了，怎麼辦？”
“那就讓洛陽沒有主人，等外面那些争搶天下的諸侯們定出了勝負，洛陽就歸誰。”
“這樣…真的可以麼？”
“可以的……”
天陽也是忽然想起來可以這麼操作，立即給七個村長支招，回頭讓他們去參加鎮上、縣上、洛天府的會議時，就這麼提議……
傍晚時分，确認城裡很安全，即便是蛟龍軍也不會再胡亂殺人，天陽這才帶着大乞丐小乞丐進了城。
空氣裡的血腥味還未散去，地面上黑紅的血污發着惡臭，吸引着蒼蠅、蚊子飛來飛去。
有一些店鋪的掌櫃、小二等集中起來清掃街道，帶動着别的居民也都忙活起來。
還有夾雜在空氣裡更多的哭嚎聲，西城區本就是世家貴族、超級富豪們呆的區域，這邊受害程度非常高。
“叔叔，我想去蕭國公府看看？”
“去吧，白開濟、周楓，你們一起過去看看。”
——天曦：“蕭國公府非常慘烈，蕭國公府對門的成陽侯府還沒有那麼慘。”
——天曦：“事發時，蕭國公府正好開着門，所以那群兵匪直接闖了進去。”
——天曦：“對門的成陽侯府聽到動靜後，麻溜關上門，侯府老夫人帶着幾個孫子孫女連忙躲進了她院子裡的地下室裡，兵匪們闖進去時，傷了三分之一的人。”
——天陽：“這個時候，就是拼福德的時候了。“
平時沒什麼事情，但這種亂世就是拼人品的時候了。
——天陽：“宮裡什麼情況？”
——天曦：“還活着的人已經跑路了，整個皇宮空無一人。”
——天曦：“朝廷官員和蛟龍軍臨時首領在清理皇宮。”
——天曦：“先前皇帝派人出城收複蛟龍軍的兵部尚書、宗室唐将軍都已經家破人亡了。”
——天曦：“你在看什麼？”
天陽抄着手，看着對面一身乞丐裝束，胡子拉碴、蓬頭垢面的男人，她認出他是誰了，倒黴将領崔友宇。
他昔日的好哥們、好上司·皇帝唐鴻玧死了，他一直被關在天牢裡，但也沒有被問罪，這次變動後，監獄兵就把他放出來了。
崔友宇表情十分麻木，他機械的看着所有人，像幽魂似的踱步前行，像是腿斷了拖着腿走路那樣。
天陽帶着元菲元蓉元英三個小姑娘，順着街道往前走，她想看看崔友宇要做什麼？
對方不做什麼，就是回到他昔日付之一炬的家外駐足觀看了很久。這裡已經成為廢墟了，被火燒後的房屋東倒一塊西倒一塊，廢墟裡還能看到一些昔日物品。
這其實是租的房子，發生火災後，房東戰戰兢兢地找官府要到了賠償，徹底不要這處地方，歸于官府所有。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忽然，又一個披頭散發的老頭瘋瘋癫癫地往這邊走來。
——天曦：“右丞相賀修明啊，他們家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天陽：“那群匪徒為什麼那麼恨左右丞相？”
——天曦：“因為他們考科舉時，碰上了左右丞相的弟子，他們就被壓下來了。”
——天曦：“還有去當兵，也碰上左右丞相的弟子，晉升之路被堵住了。”
這個時候科舉不糊名，完全是看上面喜歡誰。
當然，文章差異性不會特别大，比如前五名的試卷成績其實難分高低的。
——天曦：“那群匪徒從左右丞相府離開後，有個馬匪自己說的，他都來洛陽都城了，有這個機會，肯定要讓這些天殺的天潢貴胄嘗一嘗錐心蝕骨之痛。”
崔友宇不認識賀修明，賀修明也不認識崔友宇，這兩個失去了至親至愛的人後，都變成了這世間一抹無形中的幽靈。
——天陽：“難怪都說遭受了重大打擊後，還不會報複世界的人才是這世上最善良最強大的人。”
——天曦：“你說的張天邁？”
——天陽：“是啊，老乞丐也是像這樣渾渾噩噩兩年後才醒過來的。”
“爺爺，蕭國公府。”元菲元蓉元英拽着爺爺的衣袖，指着對面中門大開的府邸。
天陽側頭看向的是成陽侯府，大門緊閉，裡面隐隐約約傳出來了嚎哭聲音。
——天曦：“蕭國公府…李家，那就隻剩下李巍然了。”
——天陽：“誰叫人家是男主角呢？”
在姜文漪、李巍然和駱計的故事裡，姜文漪跟李巍然虐戀情深，李巍然家裡不同意，兩人拉拉扯扯十年之久，李巍然的正妻病死，兩人修成正果。
——天曦：“果然還是這樣的姜文漪看着順眼多了。”
——天陽得意道：“那是，這可是會流傳後世的女文學家、史學家。”
元菲元蓉元英興奮道：“爺爺，是文漪姐姐。”
姜文漪面色慘白，因為蕭國公府的大廳裡擺着所有死人。
最關鍵的是，李家真的沒有主人，主人家全死了。
也就姜文漪的姑姑被捅了一刀後，撐到馬匪搶到财物離開後，活着的仆從找到她。
她指了指藏着兩個雙胞胎孫女的暗格，她一字一句的交代她院子裡還活着的管事：“送去…給文漪，求她撫養兩個侄女長大成人……暗格裡還有一些錢财，一半分給你們，一半給文漪……拜托了……”
這大概是她說過最誠懇的話。閉目前，她在想着，這世道怎麼會變成這樣呢？還是他們的錯麼？
天陽帶着元英元菲元蓉三個小姑娘進了蕭國公府，而後讓白開濟和姜文漪領着還活着的仆從把死去的屍體統統火化。
當然，也分了類的。
比如大房老爺妻妾火化在一起。
二房老爺跟他别的妾室火化在一起，姜文漪把姑姑跟姑姑所出的兩個表兄、表嫂火化在一起，而且她會帶走他們的骨灰甕，打算找個山林入土為安，以後方便兩個小侄女祭拜奶奶與父母。
——天曦：“啧啧，小姑娘也學會了。”
——天陽：“廢話，我夾帶私活教了這麼久，能沒一點作用麼？”
——天曦：“你說的李巍然會回來的？”
——天陽：“嘿嘿對，李巍然會是嬴景思的得力大将軍，将來他又把蕭國公府給掙回來了。”
——天曦：“果然是男主角！”
——天曦：“不怕李巍然仗着權利再一次強搶姜文漪？”
——天陽：“當然不可能，他心境徹底變了，李家這樣的變故，他根本沒時間去想兒女私情，隻想着怎麼重整李家。”
這一忙活就是忙了一整夜，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忙完。
姜文漪做主，把仆從們收集來的财物挨個分發給了他們，讓他們各奔前程。
而兩個小侄女，被姜文漪帶回去撫養。
取名叫姜書峥、姜書嵘。
書字是姜家下一輩的字輩，可惜姜家人丁稀少，姜文漪這一代就隻有她一個女孩，父母還早逝，姜家血脈大概率就要斷絕了。
現在亂世時期，姑姑的兩個親孫女那也帶着姜家血脈，正好她就養大繼承姜家。
至于姜文漪？她還沒有想過要不要再成婚生子？
“白開濟，你會成婚生子麼？”
“不知道吧？我還沒有這個概念……”
作為樂伎，下九流存在，他以前沒奢望過可以成婚生子，因為怕生出孩子繼承他的卑賤身份，何苦呢？
盛夏的夜裡，山裡蚊子多，但今夜月光很亮，一陣夜風吹來，大家都在台階上乘涼賞月。
天陽看着天空，繼續給元枡等人講解天象知識點。
幹旱、洪水總算離去，洛陽一帶今年沒有大的自然災害了。
當然，大家都得夾着尾巴做人。
因為地裡歉收，交稅是不可能交稅的。
“元枡，去告訴佟天材、郭豐易、曹奇文，明天早上辰時之前集合入城。”
“爺爺，幹什麼去啊？”
“撿柴。”
“嘿嘿嘿，好的好的，爺爺。”
趙元枡一溜就不見人影了。
撿柴是約定的暗語，意思是先前皇宮的寶藏還沒有拿完現在總算是可以去拿回來了。
第二天，天不亮一群人就集合。
帶着三輛馬車進城後，轉到一處空院子，而後走地下通道來到了皇宮地底下。
一連三天，每天往返三次，再一次帶走了一大批唐氏老祖宗遺留下來的寶藏。
“叔叔，唐氏是不是有病？就算要藏起來，也該找個隐蔽的地方吧？”
“有時候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反正便宜我們了。”
“不過錢太多打眼，後面等天下安定下來後，給你們每個人分點，至少一半我會捐出去。”
“好，叔叔，沒問題。”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皆是慎重的點了點頭。
幾年相處下來，足夠讓大家明白，自身沒有能力，沒有積累，承受不了那麼多财富的。
下了一場雨，清洗了洛陽城的血腥。
悲慘的各種喪事過了後，洛陽城看似恢複了安靜。
後面又花了将近十天，每天從皇宮地底下帶走唐氏寶藏，直到全部拿完。
劉村長等周邊是個村的村長、鎮長去參加了洛陽府的官員大會，洛陽的官府班底沒有垮塌，但後續的事情迫在眉睫……
比如秋收收不到稅收怎麼辦？或許大部分農民家裡還有餘糧，但要是當着今年稅收收走，立馬百姓造反。
“官府有存糧，今年先應付着。”
“實在不行，用錢買吧。”
“對了，現在官府收繳了那麼多錢财，不怕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