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出個章程,現在讨論一下,咱們洛陽沒有皇帝了,怎麼辦?”
“駱府尹,我們選出一些官員來輔助官府的事務,但不立皇帝了吧?”
“為什麼?”
“我們洛陽幾經易主,這次更是被洗劫了很多高門大戶,不怕再立一次皇帝,再引來馬匪麼?”
“洛陽是都城,隻要沒有主人,等外面打生打死,應該不影響我們當地的生活吧?”
“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倒是不怕,但你們這些高門大戶、官員不怕麼?”
這次馬匪隻洗劫了大宅院,皇宮、王府、公侯府邸皆是重災區,倒是三進宅院以下的府邸躲過了一劫。
這話一出,洛陽府府尹駱濤沉默了。
因為駱濤的父母家也出事了,但他們兄弟都是分了家的,未免父母總是苛待他娶的秀才之女之妻,所以他帶着妻子和一子一女搬出了駱府。他家是一套兩進小宅院,因為人少,不想太浪費,馬匪壓根看不看到他家一眼,直接略過後,直沖五進大宅院的駱府。
他承認那天他膽子小了很多,在安頓好妻子和兩個孩子後,仗着熟悉彎彎繞繞的小道,他跑回駱府,但馬匪已經走了,隻留下一片狼藉。好在父母很是識時務,沒有受傷,也就是年輕氣盛和不懂看眼色的大哥、二哥及兩個侄子受了傷,後來大哥與大侄子重傷不治而死。
“沒想到啊,這可是天子重城,馬匪就這麼莫名其妙的順利的闖了進來。”
“這是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洛陽這麼好進來麼?”
沉默了好久好久後,大家一緻決定不立皇帝了。
為了保得洛陽安甯,免得再有一個皇帝,争搶天下的諸侯們第一個要侵占的就是洛陽,那就不立皇帝。
這個意見得到了一緻的肯定後,接下來就是讨論其他事物。
萬事開頭難,有了開頭後,後面讨論起來就很順利了。
洛陽的糧倉儲存有不少糧食,回頭洛陽府帶着人家家戶戶登記一下人口,過問一下馬上要到來的冬天,還有沒有糧食能過冬?先讓大家過冬,開年後氣候好了,田地稅收上來後就好了。
“對了,那個糧商羅家……咳咳,清理出來了,他們家儲存了十幾萬擔糧食,各種都有……”
“這些商人見利忘義,但凡善心點……”
其中洛陽府司戶參軍錢闵心中腹诽,老乞丐說中了,這個羅家被滅滿門,但其他糧商,比如張家、白家,人家很是識時務,各種伏低做小後,舍财免災,總算是沒有讓家裡出現傷亡……
倒是那個雲家,好敏銳,去年就跑路了,但前兒看到雲家老爺帶着女婿又回來清理雲家來着。
“駱府尹,外面雲家老爺來捐款捐糧了。”一屋子人正思考着,府衙的差役闖了進來。
如是這般一說,瞬間讓人驚呆了。
駱濤放下手上抱着的茶杯,連忙跟着出去了。
來者為善,自然是不會拒絕。
今天一天,天陽都領着人處理先前的寶藏事宜。
還有藏書樓已經修建好了,但裡面空無一書。
現階段,她也不打算把偷來搶來的書籍放進藏書樓,要等天下安定後,藏書樓才能派上用場。
傍晚時分,司戶參軍錢闵來了。
那個越國公府已經沒有人了,天陽便花錢買下了這座山。
錢闵送來了地契和房契,包括這座破廟的歸宿權,也全都給了天陽。
“老乞丐,咱們洛陽後面真的不會再被洗劫?”
“隻要沒有皇帝,各方勢力不會先來這裡的。”
因為誰先搶了洛陽,誰就是衆矢之的。
一定是會等局勢特别明朗了後,洛陽的歸屬權才會塵埃落定。
“對了,老乞丐,北邊的燕王…錯了,唐王跟先前的楚大将軍大戰一場,從夏州忽然竄出來了一支軍,對方打的旗号是‘夏’,其主子自稱是秦始皇後裔。”
錢闵一臉黑人問号臉,困惑道:“秦始皇的兒子女兒不是被殺光了麼?”
天陽好笑道:“那孫子孫女、外孫外孫女總不會真的全部被殺光吧?”
錢闵嘴角抽了抽:“但外面流傳的消息還有說那個嬴景思是蘭泰甯的嫡長子?”
天陽撇嘴道:“這個也沒有錯誤,蘭泰甯寵妾滅妻,嫡妻也就是嬴景思的母親嬴夢是蘭泰甯的母親壓着他娶的孤女,對方應該确實是秦始皇血脈後人。嬴景思十五歲時,祖母去世,蘭泰甯立即休妻,嬴景思就跟着母親走了。”
錢闵張圓了嘴:“卧草,蘭泰甯真是錯把珍珠當魚目啊!”
天陽抄着手,嘿嘿笑道:“對,如果蘭泰甯不被蒙蔽雙眼,嬴氏和嬴景思能輔助他能成就偉業。”
錢闵激動道:“你、你的意思是,這個嬴景思能再次收複天下?”
天陽摩挲着已經長出來的硬茬茬的胡須,點頭道:“不出意外,是的。但咱們現在是亂世,經常變來變去,我沒有百分百的肯定。”
但這足夠錢闵激動了。
進入六月份後,天氣更熱了幾分,但洛陽真的徹底穩定下來了。
這件事情傳遍了整個天下後,各方有志天下的諸侯心裡都泛起了嘀咕,還活着的朝臣、唐氏宗室子弟呢?
北邊,現在三分天下,夏·嬴景思、唐·李浩瀚、楚·楚大将軍楚威。
夏這方,嬴景思在全面了解洛陽的情況後,便召集了幕僚、門客及心腹下屬讨論來着。
其中孟柏霖先前就是從洛陽離去的,他對洛陽最了解。
嬴景思:“我們的人傳消息回來,不立皇帝,洛陽及周邊的政務事務全部有各司官員各司其職,除非确定不了的事情,再各部門尚書、府尹等聯合讨論決定。”
孟柏霖心裡咯噔了好幾下,但看了看堂上這麼多人,他把心中的恐懼壓了下去,而且也覺得不能當面講,要私底下偷偷的跟嬴景思進言。
“伯霖,你對洛陽比較了解,有沒有可能這種局面是由什麼人推動起來的?”
“公子,不是沒有可能,但我也看了情報,似乎是所有人都怕洛陽再次被惦記,怕别的諸侯盯上洛陽,怕再來一次洗劫,畢竟洛陽已經被洗劫了好幾次,幾年幾度易主……”
“嘿嘿,公子,這真的好邪門,孟公子,這群馬匪比你們還猖狂。”
“不是我,我隻是一個出主意的人。”
孟柏霖嘴角抽了抽,他不想領所謂的功勞。
“洛陽這麼容易闖進去了,讓過往千辛萬苦攻城拿不下來的人情何以堪?”
“就拿這次攻打一個小小的縣城,都圍了一天一夜,對方才投降……”
“這件事情流傳後世,大概都沒幾個人會相信。”
“這也太離譜了!”
“是啊,等于闖空門!”
“聽說前左右丞相最慘,他們被綁在柱子上,馬匪親自一刀一刀捅死了他們的妻兒子女……”
“所以賀修明、李洵楷到底怎麼得罪了他們?”
嬴景思看向孟柏霖:“伯霖,你有何想法?”
孟柏霖撇了撇嘴,歎道:“公子,先前我與你們讨論過的,朝廷的科舉不公平,沒有糊名,左右丞相名下有很多弟子,所謂弟子三千不為過。這群馬匪這麼恨他們倆,大概率是他們的弟子打着他們的旗号行事,堵住了人家的上升之路,要麼科舉,要麼軍中被權貴子弟欺壓……”
這麼一說,整個堂屋裡武将們倒吸了一口涼氣。
孟柏霖攤手:“我也考了三次進士,但回回不中,但是我自認為比某些上榜的學子考得更好……如果是我有機會,有這樣的機會,我也會報複……”
嬴景思擺擺手:“那這樣的事情,就不能出現在我的治下。”
所以他決定開年科考一次,全部糊名,隻取最優秀的人才!
沒幾天,由孟柏霖牽頭羅列的科考一系列相關的文件下發後,繼續往别處發文,渴求人才!
而忙來忙去,孟柏霖忘了聽到‘洛陽無主官府自治’的消息,心中升騰起來的極度的恐懼之心。但現在冷靜下來後了,他卻知道他不敢講了,即便是嬴景思英明神武,他也仍然有強大的野心,那就是當皇帝!
夏州的招賢令傳開後,自然也傳到了洛陽一帶。
天陽看着招賢令,啧啧有聲道:“這能吸引不少讀書人去效勞的。”
“叔叔,這上面說了絕對保證公平公正,隻取優秀的人才,隻要你認為你有才,那就有用武之地……”
“怎麼保證公平公正?”
“大概率就是徹底施行科舉糊名的原則,不看任何人的面子,隻取優秀人才。”
“這個好這個好,這樣寒門學子才有希望,才有出頭之日。”
“夏州的嬴景思很有魄力,也很有手腕,也足夠寬宏大量,但别的諸侯有點懸,可能這個糊名也會作假,或者考試作弊……”
佟天材等人無言以對,真是哪哪都有人才呐!
第二天,洛陽府的錢參軍錢闵又來了。
“老乞丐,我們衙門很缺人,能不能也考試取人?”
天陽手上剝着柚子皮,看了他一眼,說道:“可以啊,各衙門按照自己的規章制度還有工作内容出題考試,要多少人取多少人。”
錢闵松了口氣,說道:“說得也是,我們府衙需要比較能說會道,還能跟百姓打交道的人。”
天陽:“對,因地制宜、因材施教,根據你們自己衙門的特性來取合适的人員。”
說罷就把剝好的柚子分給了錢闵,兩人就在松樹下的石墩子一邊吃柚子,一邊聊天。
天陽:“一定要保證公平公正。”
天陽:“當然,對外貼告示時,可以提前說明,因為要跟百姓打交道,最好是形象佳、口才出色、性格活躍的人優先錄取。”
錢闵仔細思量過後,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我們府衙經常升堂斷案,還有經常要下出鎮下鄉,如果是個悶葫蘆,那怎麼處理好事務?”
“悶葫蘆适合去禮部編書,或者留在你們衙門處理文書工作,對外打交道确實需要性格外放一點的。”
天陽有一搭沒一搭的教給了錢闵許多處理問題的方法,錢闵心滿意足的走了。
但回到家裡後,夜間跟妻子夜話讨論,說他占了很大的便宜,要不他拜個師父吧?
當然,後來天陽拒絕了。
她不需要這種形式。
“等等…趙元枡,你又亂撿人?”天陽十分無語,這一群孩子當中,趙元枡這個大哥哥是最菩薩心腸的,弟弟妹妹們大部分是他撿回來的,張天邁隻撿了三個……
但現在離譜到,趙元枡把昔日的左右丞相賀修明、李洵楷撿了回來。
還有後面跟着的木頭人崔友宇。
——天曦:“不是趙元枡撿人,是他們自己跟來的。”
——天曦:“雖然賀修明、李洵楷瘋瘋癫癫的,但也有一點趨利避害的本能,别人說山上破廟是個收容所,老乞丐心善,養了很多小乞丐,他們就半知半覺的找來了。”
——天曦:“崔友宇沒有瘋癫,就是木頭人,也是想找個落腳地,城裡不大行……”
木頭人崔友宇走上前,拱手一禮後,從身上摸出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說道:“某無處可去,求個栖身之處。”
趙元枡拽着爺爺的衣袖,可憐兮兮道:“爺爺,不是我撿的,他們自己上山來的。”
天陽嘴角抽了抽,接過崔友宇的銀票後,說道:“行吧,你就跟他們倆住一個屋子。”
先前修繕過破廟旁邊的房間,而且還打了單人床,有一間房恰好放進三張床,把這仨塞進去正好。
賀修明、李洵楷瘋瘋癫癫的,但他們倆有仆從遠遠看着,他們倆的家宅還在。
老仆帶着活着的仆人給女主人、小主人們收屍過後,除了放出了仆從,分給了他們一部分錢财之外,便是把大頭錢财都捐給洛陽府衙了,隻留下了一部分銀錢,想着以後是他們主仆的生活所用。
第二天,左右丞相的老仆便來交了一千兩銀票的費用,當着他們在這裡住下來的花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