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林書含起了個大早跟着爸媽來到親戚家串門。
一群人坐下來唠家常,林書含和他們沒有共同語言,就在旁邊安安靜靜地當吉祥物,但話題不知怎的就扯到她身上來了。
“書含啊,你今年都三十了,打算什麼時候結婚生孩子啊?”
“就是啊!你的那些姐姐妹妹都結了,你大表姐連二胎都有了,我們家就剩你一個嫁不出去的!”
又來了,林書含在心底深深歎了口氣,催她結婚生子已經成為她們家過年期間走親戚的保留節目了。
林書含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誰給他們下的婚育指标!
從她22歲起就一直催催催!
是不是一個個大過年吃飽了撐的沒事幹所以才拿她來找樂子?
她真想把自己的性取向公之于衆,這樣大家就都有得忙了,林書含惡趣味地想。
林書含的父母知道她喜歡女生,出來打圓場道:“含含長大了有她自己的想法,我們都尊重她的意見。”
“這怎麼行!她都三十了,再不結婚都該沒人要了!”
林書含對她二姨的話不以為然。
因為她是女同,結不了婚。
二叔見林書含一臉滿不在乎,也不知從哪裡得來一點高高在上的優越感,指點她道:“你不結婚可以,總得有個自己的孩子吧!不生孩子的人是不完整的。”
林書含被二叔智障一樣的腦回路和他說話時不可一世的神态和語氣徹底惹毛了。
難怪網上說“世界上有很多人是輕微智障,隻是因為生活能自理,所以沒被發現而已”。他能講出這種話,中度智障是跑不了了。
林書含輕蔑一笑:“那照你這麼說,你生不了孩子,就不完整咯。”
他見林書含反駁他站不住腳的觀點,覺得自己作為長輩的臉都丢盡了,于是氣急敗壞道:“我是男的,怎麼懷孕生孩子!”
“男的也不比女的差啊!”林書含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道,“等以後科技發達到男的也能生的時候,我絕對會出錢讓你變完整。”
“你你你——”他被氣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林書含眼神狠厲起來,盯着他,語氣冰冷:“怎麼?我說錯了嗎?”
“你怎麼能這麼說你二叔呢?我們都是為了你好。”見二叔被怼得無地自容,她三叔幫腔道。
“為了我好?”林書含哂笑,這些一年都見不上一面的親戚真會給自己戴高帽,“我什麼都不缺,就是缺錢,有本事打個十萬八萬的,我就勉為其難承認你們是為了我好。”
她掏出手機:“來吧,微信還是支付寶?”。
“走銀行也可以,看你們方便。”她善解人意地補充道。
他們一群人見說不過林書含,就開始教訓起了她的父母。
“你們看看,你們看看,和長輩頂嘴,這就是你們養的好女兒。”
“你們是怎麼教的孩子?對着長輩大呼小叫的!”
頂嘴?她不掌嘴就已經很有素質了!
大呼小叫?她不大打出手都算她有教養!
林書含正想繼續怼,就見爸爸媽媽都站了起來,拉起她的手。
“我們的女兒還輪不到你們說三道四的!”
說罷他們就帶着林書含離開了。
林書含離開前還挑釁地掃了他們一眼。
“含含,不要理這群老古董,你想幹嘛就幹嘛,爸爸媽媽都支持你!”
“寶貝還有錢花嗎?媽媽等下再給你轉點。”
“有有有,剛剛是耍他們的!嘿嘿,謝謝老爸老媽給我撐腰。”
*
陳夢織大早上被砰砰砰的砸門聲吵醒了。
她還沒從床上坐起來,就聽到爸爸在門外罵罵咧咧。
“這個死丫頭,讓她不要鎖門不要鎖門,她就是不聽!”
話音剛落他就換了一個極盡谄媚的語調。
“麻煩你們稍等一下,我去拿鑰匙開門。”
陳夢織意識到事情有點不對,連忙換下身上的睡衣。
她剛剛換好衣服,門就被破開,她爸帶着兩個陌生男人進了她的房間。
“這是我的老同學,大老闆來的。”他指着一個中年男人介紹道,“我們鎮最大的玩具加工廠就是他開的。”
這大腹便便滿臉橫肉的中年男人被恭維得自鳴得意,喜形于色。
他臉上的肉被上揚的唇角擠成一坨,本就小的眼睛徹底看不見了,頗有種小人得志的猥瑣。
她爸又指着旁邊正上下打量着她的年輕男人介紹道:“這是他兒子,最近在創業,很有前途的,你們倆認識認識。”
陳夢織被這兩個用看待出售貨物的眼神上下掃視着她的男人惡心得幾欲作嘔,雞皮疙瘩一下子冒了出來,眉頭狠狠地蹙起,用力得額頭發緊。
她就算再怎麼遲鈍也明白了這是一場強制性的相親,而且在場的四個人裡,隻有她完全不知情。
陳夢織怒從心起,牙齒緊咬着,氣得腦袋不可控地抖動,拳頭緊捏着,掌骨似要刺穿皮肉。
回家之前,陳夢織無數次強調,如果她的父母再像前幾年一樣給她安排相親的話她就不回來了。
那時的他們答應得好好的,說什麼絕對不會給她安排相親,但現在還是食言了。
或者說,他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遵守諾言。
所謂承諾,不過是為了把她哄騙回來撒的謊而已。
從小到大,陳夢織都活在父母的病态的控制欲下。
她變成了一個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不得不服從他們的指令,不管是學習、交友、高中選科還是大學選專業......
像一個提線木偶,被他們以愛之名綁架着,操控着,利用着。
陳夢織人生中第一次偏離既定軌道就是不顧父母的強烈反對選擇進團,這也是她做的最正确的一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