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舍友，江雨疏和辛及予在私下相處的時間比旁人更多，自然會更了解對方的狀态。

理所應當的，辛及予最先知道江雨疏決意退團。

同樣，江雨疏也最先知道辛及予決定暫休。

困擾辛及予多日的戀愛謠言在她的再三澄清下終于消停下來，可關于她的各種讨論卻不減反增。

層出不窮的謠言、無數的對比拉踩、粉絲的質問和不信任都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辛及予和五行山下等不來唐僧解救的孫悟空一樣無力，就連站在舞台上都是一副病恹恹無精打采的樣子，像個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内心空洞洞的，在她身上看不到半點少女偶像該有的熱情和活力。

辛及予越是看到那些惡意的攻擊，她的狀态就越差，她的狀态越差，那些惡意的攻擊就越多也越髒，像一條銜尾蛇，因就是果，果就是因，陷入死循環，無法解脫。

也許是因為最近離開的人太多了，高層開始重點監視那些狀态不對的成員，辛及予成了其中一個，被請去辦公室談話。

“你就不要想着走了。”李總睨了辛及予一眼，又擺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我這都是為了你好”的樣子，語重心長地勸道，“你在這裡都混不好，去哪裡都是垃圾，去哪裡都沒有前途。”

呵呵，有這樣一群既聽不懂人話也分不清好賴話，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還隻會PUA的領導，拾光越來越糊也是罪有應得。

辛及予忘記自己聽到這句話後的反應了，想來肯定不平靜，如果她是根香，那時肯定冒煙了，順便拜一拜這個姓李的。

辛及予最近記性很差，經常忘記自己的工作安排，甚至想不起來今天吃的東西，經曆的事，遇到的人。

去醫院檢查，醫生說她病得更重了，最好能暫時離開現在的工作環境，好好調養身心。

辛及予也覺得自己身上的負能量太多了，沒有辦法給粉絲們提供情緒價值，也沒有辦法讓大家感受到飯偶像的幸福。

現在的她配不上這個舞台，應該離開的。

可她舍不得。

舍不得舞台，舍不得粉絲，舍不得朋友……

所以辛及予選擇暫休。

如果能調理好，她就會重新回到舞台上。

如果調理不好……

辛及予覺得自己也沒有資格站在舞台上了。

不到半個月，L隊畢業兩人，退團一人，暫休一人，《尋夢之旅》首演的十六人陣容，現在隻剩下十二個人。

L隊三大隻成為過去，三小隻也不完整，再也湊不出“江含織，雲辛聞”這樣的神級MC陣容。

L隊沒有她們四個，舞台上下都空蕩不少，聞霜序的心也空蕩不少。

江雨疏不在，沒有人會在她和辛及予打架的時候出來制止。

也沒有制止的機會了，因為辛及予也不在了。

聞霜序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但她沒料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520那天大家還在台上打打鬧鬧嘻嘻哈哈個沒完，高興得好像還有無數個并肩同行的明天，可不到半個月，人就少了六個——四個畢業，一個退團，一個暫休。

聞霜序理解并尊重大家的選擇，但她做不到内心無波無瀾。

習慣确實是可怕的東西，像筆墨滲進紙裡，若要分離，需得把紙撕去一層皮。

平日裡擡頭不見低頭見，公演不見宿舍見的人現在四散開來，不是想見就能見到的了。

畢業四人組自不必說，早早搬進星曜的生活中心，這段時間一直在籌備接下來的巡演和她們的四人女團Wonderful的出道曲。

江雨疏和辛及予，夏未央和雲銜月也搬離宿舍，出去租房子住。

熟悉的朋友都不在中心，沈清祀和聞霜序覺得她們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

沈清祀這段時間一直在籌備自己的生日公演，搬家的工作幾乎由聞霜序全權負責，她在卧室裡對着電腦和手機敲敲打打，聞霜序就在外面叮呤咣啷地收拾。

沈清祀很過意不去，生日公演隻是她一個人的工作，可搬家是兩個人的事，怎麼能隻由聞霜序忙忙碌碌呢？

聞霜序察覺到沈清祀的心思，在她放下工作過來收拾衣服的時候拉着她坐下，準備和她好好談談。

稀裡糊塗地被按在沙發上，沈清祀有些不明所以，眉頭微蹙，雙唇抿起，一張臉上寫滿了困惑，但見聞霜序這麼正經，知道她要聊些嚴肅的話題，便正色起來。

“你是不是覺得搬家是兩個人的事，所以你有義務和我一起收拾？”聞霜序問。

聞言，沈清祀有一瞬的錯愕，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是怕你太累了。”

“如果我明确地告訴你我一點都不累。”假設好前提，聞霜序又問，“你還是會放下眼前的工作，過來和我一起收拾，我說的對嗎？”

沈清祀遲疑了。

她明白聞霜序的意思，聞霜序覺得她們之間分得太清，太泾渭分明了。

在一段關系中，沈清祀習慣做付出更多的那個，再不濟，付出也得對等，如果别人付出得更多，她就會覺得愧疚。

因此，她在大家心裡——特别是不太親近的人眼中——向來是善解人意樂于助人的。

但在聞霜序面前，她備受好評的相處原則好像失效了。

聞霜序見沈清祀發起了呆，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待沈清祀回過神，又把她的手帶到唇邊親了親，軟着聲音說：“我知道你在友情裡習慣性付出更多，不然你會覺得自己虧欠了别人。”

“但我是你的女朋友，不是普通朋友，和我計較付出多少的話，我會很難過的。”

沈清祀看到聞霜序眼裡真切的失落，心疼她的同時又情不自禁地感歎——聞霜序怎麼能這麼好呢？

沈清祀一直認為聞霜序是小神仙，從天上來。

上天為了彌補她過去受的苦，才特意讓聞霜序降臨。

她不隻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跟聞霜序講的。

但聞霜序不這樣覺得，她握住沈清祀的手，眼中的愛意不加掩飾，明晃晃的令人心動：“是因為你很好，所以我才會愛你，才會對你好。我不是被上天捎來的，我是被你吸引來的。”

雖然不知道聞霜序“因為你很好，所以我對你好”的結論是怎麼得出來的——她本身就很會愛人，對自己身邊的所有人都很好——但沈清祀習慣了聞霜序見縫插針地誇她。

按時吃飯會被誇，好好休息會被誇，認真工作會被誇，拍照出片會被誇，就連早起有起床氣也會被誇可愛，隻有沈清祀想不到的，沒有聞霜序誇不了的。

沈清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那麼多優點，聞霜序對她的濾鏡真是比拾光的臉皮還厚，比馬裡亞納海溝還深。

江雨疏她們還開玩笑說她已經被聞霜序哄成胚胎了。

可怕的是，她也這麼覺得！

聞霜序像空氣一樣布滿她的整個世界。

像樹離不開根，影離不開光，她也離不開聞霜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