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亞衣的說法,曾經有一位夫人和一個少年路過此地,正巧她的哥哥那時正處于瀕臨失控的狀态,自己為了壓制對方根本無力顧及周遭的他人。
“......然後我就聞到了一股香氣,我知道那應該是血的味道,但沒有難聞的鐵鏽味,而是各種花香混雜在一起的味道。眼前出現了花朵組成的圖案,像是在空中拉開了印有花朵紋樣的織布。”
亞衣回憶起那晚的一些事。
對于那位夫人,亞衣所知并不多,她隻是聞到了異常的血香,然後就大腦發昏暈了過去。醒來時後腦勺沒有腫塊和疼痛的感覺,看起來是那個少年接住了倒下的自己,沒有讓她直接摔在地上。
“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那個山洞裡了,我的哥哥居然睡在我身邊。同時被留下來的還有一封信和一瓶藥水,信件沒有署名,隻是告知了我紫藤花對哥哥的壓制作用,還有那瓶藥的功效。”
“那瓶藥水還有剩餘嗎?你有帶着嗎?”
亞衣從口袋中取出了一個藥瓶。那封信件上說,對方因為某種原因不能在這裡久留,這瓶藥水是能夠讓鬼“安靜”下來的藥物,如果她的哥哥有蘇醒的迹象,就将這瓶藥喂給他,他們會在處理完自己的事情之後再次拜訪。
亞衣交給有花海夏的藥瓶中已經沒有藥液殘留,但是有花海夏還是将藥瓶收起,準備回到實驗室檢驗一下瓶壁上殘留的藥物成分。
“現在來看,他們并沒有回來是嗎?”
那位夫人和那個少年并沒有如約回到中野町外的村子,亞衣憑借那瓶藥水斷斷續續地讓哥哥處于昏睡狀态,直到藥瓶裡的藥液徹底幹涸,她才想出了狩獵野生動物給哥哥補充食物的方法。
從昏迷中醒來的哥哥的确沒有再次狂躁起來,心智年齡似乎退化到了小時候,令亞衣提心吊膽的紫藤花确确實實阻攔住了哥哥的腳步,将他困在了陰暗的洞穴裡。
再多的事情就不用亞衣贅述,有花海夏早已私下詢問過不破。
“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吧,亞衣,你想不想去上學?”
“诶?”
話題的大幅度跳躍讓沉浸在過去的亞衣沒能及時反應過來。她疑惑地看向有花海夏,似乎沒有明白上學和她有什麼關系。
“光憑‘特殊’是無法讓鬼殺隊的隊員們信賴你的,這段時間的生活也應該讓你明白了這一點。”有花海夏擡起食指點了點對方的額頭。
因為哥哥擁有鬼的身份,亞衣在隊中遭到了有形或無形的排擠,她幾乎沒有可以說話的夥伴,分配給她大多都是些累人又折磨的任務。
“你是獵人的女兒,有一些代代相傳的醫藥經驗,而且你對醫學很感興趣吧?你曾經幫過小紀她們不少的忙。我個人可以出資供你去讀書,未來可以去讀醫科大學,不管未來是回來還是選擇出去工作,你都有一技傍身。從‘特殊’變為強大的‘特殊者’,這樣的話你本人也會輕松一些吧?”
“啊、是!!我非常願意!”亞衣很快就明白了有花海夏的意思。
“但是,我先說好,你的年齡已經過了接受基礎教育的時間,所以一切基礎知識都需要你擠壓時間來自學,才能剛好趕上大多數人的進度。很辛苦的哦,未來你每次的成績單也都要交給我過目,有太多不合格的話我可是會撤資的。”
有花海夏拄着拐離開了。她的拐杖平時更多地敲打在不聽話的病人身上,所以有時出現緊急情況來不及找拐,大家可能會看到她單腿跳得飛快。畢竟曾經是柱嘛。
給亞衣留下信件和藥水的夫人與少年正是途徑中野町的珠世與愈史郎。
珠世的血鬼術·惑血能夠對聞到自己血液之人起效,對人類和惡鬼都能夠發生效果。與其他聽命于鬼舞辻無慘的鬼不同,珠世擺脫了鬼舞辻無慘的詛咒,并以殺死鬼之王為目标繼續活着。她留給亞衣的藥物是抑制人體内鬼化細胞活性的藥劑,是她在開發破壞鬼血細胞的藥劑實驗過程中制作出的藥液。
偶遇亞衣和她的哥哥的時候,珠世和愈史郎正準備前往東京淺草,發現這個少女正在壓制自己化身為鬼的哥哥,珠世決心幫助他們。
“珠世大人!貼有紙眼的鳥已經發現下弦之六的蹤迹了,我們不能繼續再在這裡停留!”愈史郎不太贊成珠世的想法,這太冒險了!珠世和愈史郎的血鬼術在戰鬥中偏向于輔助功能,日常中他們會盡量避開十二鬼月們的行動區域,避免與其他的鬼進行戰鬥。
一旦他們被發現,鬼舞辻無慘就會通過下位鬼的眼睛看見他們。
珠世不得不承認,愈史郎說的是最正确的選擇。最終,她将亞衣和她的哥哥轉移到了一處安全的山洞,留下了一份抑制細胞活性的藥液、一些紫藤花朵和一封信,在信中承諾不久後自己會再次拜訪。
然而,珠世和愈史郎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再次去到亞衣所在的村子。因為紅般若一直待在那座山上,從未離開。
*
不破和小紀坐在緣側,一起吃從廚房偷偷拿出來的禦好燒。禦好燒是将小麥粉加水調和,再與蔬菜、肉、海鮮等食材混合,在鐵闆上烤制而成的料理。配料的基礎是卷心菜絲,再加上年糕、芝士等各種配料。順帶一提,時國京太郎最喜歡在禦好燒上加的配料是海苔。
“啊,有花小姐!要來一點嗎?”
不破從托盤上挑出一塊撒上芝士的遞給了有花海夏,她毫不客氣地接了過來。
看出不破和有花海夏有話要說,小紀拍拍小裙子,禮貌道别。女孩用體溫捂得暖暖呼呼的木闆被有花海夏霸占,她嚼着還熱着的芝士禦好燒,視線不知道落在了院中的何處,出神地發着呆。
不破摩挲着刀柄,長滿硬繭的指腹劃過刀鞘上熟悉的弧度,最終開口問:“矢吹先生......”
有花海夏像是終于回過神來似的,扭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将手中剩下的點心扔進嘴裡,三兩口嚼完。
“放着不管的話,”她雙手向後撐在身側,漫不經心地說道,“大概五、六年就會死掉吧。”
不破差點從地上跳起來。
他下意識地皺起眉頭,卻沒敢看有花海夏的臉。他害怕自己不知道應該對着誰發洩的憤怒落到有花海夏的身上,因為那本就不該是她應去承擔的東西。
有花海夏是蝶屋的主人,僅憑一人之力、承襲鬼殺隊曆任醫生的經驗,撐起了偌大的醫療體系。自從無法親自戰鬥後,有花海夏便把精力轉移到了藥理研究的方面,她用不斷更新的現代醫術将從柱到連普通隊員都不及的落差感填滿,并且有了新的追求方向。
她想要嘗試做出能夠消滅鬼的毒。
憑借亞衣的經曆,有花海夏隐隐約約地感知到,也許還有人也正在研究與鬼有關的藥,而且那個人也在嘗試制作壓制鬼血細胞的藥劑。自己拿到的那個已經空了的藥瓶裡應該還有藥液的殘留,哪怕稀釋了千百倍,也能夠對她的研究提供莫大的幫助。
如果有機會,她還想親自見見做出這種藥的人。
“不破。”
有花海夏略顯疲憊的聲音在不破的身邊響起,他下意識地應答:“在。”
“主公大人跟你說了什麼,我不會問,雖然我大概能夠猜到一些。”
诶!?這件事為什麼連有花小姐都知道了?不破的脊背稍微挺直。
“不用露出那樣的表情,這又不是什麼壞事,”似乎看破了他的緊張,有花海夏主動追尋着不破的視線,強迫他與自己視線相交,“你拒絕了吧?嘛,拒絕的理由倒也是不難猜,你們青春期的小孩子總喜歡尋找一些理由啊、意義啊,我很欣賞這一點哦。”
“主公大人很溫柔吧?”
不破想起幽靜宅邸中與自己相對而坐的産屋敷耀哉,點了點頭。
“‘為了那樣的人,哪怕是付出生命也是理所應當的’,矢吹他啊,一直都抱着這樣的心思在戰鬥。那個‘那樣的人’,一個是主公大人,還有他的朋友,以及他心裡所有值得被他拯救的人。”
有花海夏像是沒轍了一般,無可奈何地說道:“怎樣?是不是特别傲慢的想法?”
令人難以置信。仿佛風中殘燭般,在酷烈的暴風中燃燒着自己的人,居然是那個矢吹真羽人嗎?
矢吹真羽人并不珍惜自己。這一點,不破早就在與對方日常相處的點點滴滴中察覺出來了。
他是個完全自說自話、将别人的心情視而不見的家夥。不如說,哪怕察覺到了,也會故作輕松地選擇将之一笑而過的混蛋家夥。
難道在将來,有一個他覺得“啊,現在不正是犧牲自己的好時機嗎?”的想法冒出來時,他就要主動去送死嗎?就因為陷入危險的人是他認為應該被拯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