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論已經很清晰了,有一隻鬼經過了這裡。
煉獄杏壽郎将藥劑塞入懷中,經過一戶人家時順手拿走了随意堆放在門邊的鐵鍬。
太陽剛剛下山,腳印的來源是橋下,這隻鬼一直躲在橋下連通水渠的下水道裡。
出身世代傳承炎之呼吸的煉獄家,煉獄杏壽郎從小就跟随父親修習刀術,雖然因為年紀尚小,煉獄槙壽郎沒有帶他一起出過任務,但他對于惡鬼可謂是再了解不過了。
前方再轉過一個街角就是母親和千壽郎待着的和果子店。
在視野旋轉的下一秒,一道高大的陰影籠罩在了煉獄杏壽郎的眼前。他下意識地急停,雙手握住鐵鍬的木杆橫在身前,攔住了鬼的一擊。
雙臂傳來的巨力壓着他不斷向後,雙腳在地面推出了兩道淺溝,煉獄杏壽郎睜大了眼睛,第一次直面了名為“鬼”的生物。
但是,哪怕身為劍士的後代,年紀輕輕的煉獄杏壽郎從小就有一把子好力氣,可他終究還隻是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對上比成年男子都要高上兩頭的龐然大物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脆弱的木杆隻堅持了一瞬,随後在脆響中層層斷裂。
煉獄杏壽郎的眼前是不斷放大的利爪,耳邊響起母親大人的呼喚。那位溫婉又如翠竹般□□的夫人此刻正高聲喊着長子的名字,石榴色的雙瞳裡倒映着煉獄杏壽郎被鬼的身影逐漸遮蓋的身子。
一隻溫涼的手從他的腋下穿過,攬住了小貓頭鷹的身體。煉獄杏壽郎失衡的身體順着被鬼砸開的力道栽倒進突然出現在他身後的人懷裡,鬼殺隊熟悉的深色隊服填充了他的視野,柔軟輕巧的白色羽織将他整個人攏住。
聽着耳邊有力的心跳,還有隐匿在心跳聲中的輕盈刀吟,還沒反應過來的煉獄杏壽郎被完好無損地放回了地上。
漆黑的日輪刀隻用一擊就砍下了惡鬼的頭顱。
“杏壽郎!!”瑠火第一時間趕到長子身邊,焦慮的母親确認他無礙,沒有受到任何一丁點傷害後,才有餘裕向身側的少年道謝。
“不,這是我職責所在。這孩子沒事就好,請您放心吧。”
煉獄杏壽郎被瑠火攬在懷裡,腦中消化着剛才瞬間結束的戰鬥,從熟悉的懷抱中向外看去。
金紅的杏眼對上了沉靜的黑曜石。
“啊、謝謝您!”
不破這時才好好看了被自己救下的孩子。然後,一股強大的既視感撲面而來。
這标志性的發型,又圓又大的金紅色眼睛,這不是小烈焰貓頭鷹......啊不,小版的炎柱大人嗎!
“你是煉獄大人的......”
“是我的父親!我是煉獄杏壽郎,這是我的母親和弟弟千壽郎!感謝您出手相助,呃......”
“我是不破千裡,之前有寄來拜帖,冒昧前來打擾,能幫上忙真的是太好了!”這孩子就是杏壽郎啊,是炎柱大人的長子。小小年紀已經有了保護他人的勇氣,即便面對身型數倍于自己的鬼也不曾退縮。和炎柱一樣,像是朝陽一樣無時無刻不散發着暖意的人。
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不破讓無量通知附近的隐。
煉獄杏壽郎想從瑠火懷中接走睡了一覺、此刻完全精神起來的千壽郎,讓母親稍微放松一下,但剛剛經曆過那樣的沖擊,待戰鬥時激發的能量褪去,煉獄杏壽郎的雙手因為用力過猛而不斷地顫抖。
“讓我來吧。可以嗎,千壽郎?”不破蹲在小小号貓頭鷹的身旁,感歎這一家的基因也太過強大了。
小小的千壽郎揪着兄長的衣襟,如出一轍的大眼睛盯着陌生人看了兩眼,最後邁開步子跌跌撞撞地撲進有着香香的竹子氣息的懷抱裡。
不破沒想到千壽郎這麼容易就“抛棄”了自己的哥哥,還以為肯定會鬧騰一番來着。
“那千壽郎就麻煩你了,不破君。”瑠火牽起煉獄杏壽郎的手,對不破笑道。
千壽郎揪着不破的發尾,蠕動着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乖乖地趴在他懷裡。
不破闆着臉,讓不住上揚的倔強嘴角保持水平,手上的力道又放松了幾分。手臂上是小孩子柔軟的身子,千壽郎的臉頰就貼在他的脖子上,冰涼涼的。
見向來不願意靠近陌生人的弟弟乖乖被不破抱着,煉獄杏壽郎也放松了下來,全心全意拉着母親的手。
留在家中的阿婆已經準備好了晚飯,見到有客人,她又從櫥櫃裡取出了一套碗筷。當晚吃的是煉獄杏壽郎最愛的鹽烤鲷魚配番薯飯,鮮嫩的魚肉塗抹上特制的醬料腌制,然後放置烤架上仔細控制火候烤熟,不破當即兩眼放光。飯後他專門去找了煮飯的阿婆誇贊對方的手藝,收獲了阿婆慈愛的摸頭。
瑠火帶着千壽郎去睡了,煉獄杏壽郎則負責帶着不破來到了早已準備好的客房。
客房在宅邸的西邊,緊挨着緣側,出門左拐便是廁所。
“請您盡早休息,我已拜托鎹鴉告知父親大人,他估計還有兩日就會回家。”他坐在門邊的榻榻米上,不破解下腰間的日輪刀,發現對方的目光始終粘在他的刀上。
脫下羽織,不破帶着日輪刀坐到煉獄杏壽郎的對面。
“杏壽郎......可以這麼叫你嗎?”
“是!當然沒問題!......千裡先生。”煉獄杏壽郎也為眼前的人選擇了一個稱呼。
不破舉起日輪刀,将它橫放在煉獄杏壽郎的腿上:“摸摸看吧?杏壽郎應該也已經拿到自己的刀了吧?”
他在經過煉獄杏壽郎的房間時,瞥見了對方放在刀架上的刀。
煉獄杏壽郎的眼睛就像是晚飯時吃到最愛的鹽烤鲷魚配番薯飯一樣“噼咔噼咔”地閃起了光。作為炎柱的長子,杏壽郎早早地就拿到了屬于自己的日輪刀。雖然不是由正式通過最終選拔後挑選的玉綱制成,隻能算作成年前的禮物,但也是父親大人找人為他打造的、真正的變色之刃。
日輪刀隻有在使用者的刀術達到一定水平的時候才會改變顔色。煉獄杏壽郎在父親與母親鼓勵的眼神中握住了自己的第一柄日輪刀。它隻有一臂多長,比起打刀更像是一柄脅差。
那柄日輪刀在他的抓握下,逐漸染上了與他的瞳孔一樣的赤炎。
不破起身從随身攜帶的包裹裡取出了保養刀劍需要的一應物品。
“我的刀是和父親大人一樣的赤炎刀!千裡先生的日輪刀是什麼顔色呢?您的斬擊太快了,我沒有看清!”顧及到母親和千壽郎已經睡下,煉獄杏壽郎控制着自己的音量,但其實他無論如何壓制,嘹亮的聲音依舊會帶着他昂揚的情緒穿透半個宅邸。
“是黑色的哦。”
不破将刀從刀鞘中取出,除去污漬,細細清理。
随着他的觸碰,鐵齒先生為他打造的日輪刀慢慢染上了厚重如墨的漆黑。
“原來如此!還真是少見的顔色,千裡先生好厲害啊!”
太像了啊,不論是動來動去的頭還是說話的聲音語調,簡直是和炎柱煉獄槙壽郎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翻版!不破努力将一大一小兩隻烈焰貓頭鷹從自己的腦袋裡趕出去,取來鹿皮擦拭刀身。
“杏壽郎也是,今晚很勇敢啊。是個非常可靠的長子、長兄,好好地保護母親和弟弟了哦。”
不破感受到刀身在手下微微發熱,卻沒聽到另一人的回音,因而擡頭去看。
小貓頭鷹一臉認真地盯着他。
煉獄一家的容貌都非常具有欺騙性,隻要他們笑起來就會像太陽一樣讓人如視朝陽,但偶爾面無表情地認真起來,也會具有強烈的壓迫感。是非常“正義”的長相。
“怎麼了,杏壽郎?”
煉獄杏壽郎向他搖搖頭:“沒什麼!千裡先生會在這裡留多長時間?啊、我的意思是如果您有空,我想請求您教授我刀術!今日見到的斬擊實在讓我難忘,無論如何也想向您請教!請您務必多多指教!”
“不用那麼緊張,而且也說不上是指教,畢竟我距離煉獄......啊、槙壽郎大人還差的很遠呢,此行也有向他請教刀術的想法,”不破好笑地看向雙手揪着褲子的煉獄杏壽郎,答道,“因為是想要拜讀炎柱之書,所以最好還是等槙壽郎大人回家之後一起比較好。不會太久,如果有我想要尋找的記錄,大概會留一到兩周的樣子。”
煉獄杏壽郎看起來得到了滿意的答複。他與不破告别後,獨自回到了緊挨着母親房間的卧室。
為了不打攪母親休息,他屏息放輕了腳步。
“杏壽郎。”
瑠火的聲音從屋内傳來。
煉獄杏壽郎腳下一拐,輕輕拉開障子門。千壽郎的年紀太小,尚不能離開母親獨自睡覺,此刻小小的團子縮在柔軟的被褥中,并未被二人的動靜吵醒。瑠火拍了拍千壽郎另一側的空位,示意長子進來躺下。
煉獄杏壽郎窩進了瑠火特意為他鋪設的軟褥裡,母親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下、一下地輕輕拍打着。
“今天做的非常棒哦,杏壽郎。”
母親的誇獎與肩膀上的手化作入睡前的安眠曲,成熟獨立的煉獄家的長子此刻接受了母親的安撫,殘留在心中的懼意就此散去,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