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田散發着花朵的香氣,然而這種香氣過于濃郁,反而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偶爾還有一種奇怪的味道夾在香氣之間,發出某種根系腐爛的腥氣。
粂野匡近同樣注意到了空氣中奇怪的味道,他在瞬息之間就察覺到了某種違和感。
【相信自己的直覺,那是大腦傳達給我們的下意識的警告。】
粂野匡近與不破搭檔共同出過不少任務,他那位實力強勁的同伴哪怕能夠“看到”蔓延的惡意,但也從未忽視過直覺的警告。他們憑借直覺規避了許多潛在的風險,粂野匡近自然練就了一根随時繃緊的弦,可以讓自己對下意識的直覺警告做出快速的反應。
不死川實彌被這香氣熏得晃了下神,片刻的恍惚扭曲了他的部分視覺,他在搖晃的世界中看到了在場的第三人——不,不對!那是!!
長長白發下的眉毛猛地豎起,不死川實彌感覺到有什麼人正拽着他的左手,他下意識地用另一隻手拔刀,砍向突然出現的“第三人”。
他的刀穿過了那道身軀,沒有擊中的手感。不死川實彌用力晃着頭,想要甩開這股突然猛烈起來的香氣,睜大眼睛警戒出現的敵人。
“——彌!實彌!!”
混沌一片的聲音中,粂野匡近的喊聲明亮又刺耳,将不死川實彌從混亂中拉了出來。
“實彌!!屏息!!”粂野匡近趴在他耳邊大喊,不死川實彌懷疑自己的鼓膜都要被震破了,但還是聽從粂野匡近的話,屏住了呼吸。
扭曲的視野逐漸變得清晰起來,不死川實彌發現粂野匡近扯着他離開了那座空屋的門口。
“到底怎麼回事啊!?”
眼前的空屋還是那座空屋,陰郁瘆人,眼前也沒有什麼“第三人”存在。
搞什麼?幻覺嗎?
“匡近!你看見那個紅嘴巴的女鬼了嗎?”不存在的“第三人”的身影盡管模糊不清,但它那雙豔麗得就像周圍曼珠沙華一樣的紅嘴唇,還是深深地刻印在了不死川實彌的腦海裡。
“不,我什麼都沒看見。”
情勢急轉直下,如果不是憑借直覺提前抓住了不死川實彌的手,恐怕他們二人此刻已經被分開了。不管是幻覺還是其他的血鬼術,粂野匡近這下終于确定,空屋裡絕非普通的鬼。
按照先前的情報,鬼似乎會擄走特定的一群人。粂野匡近将不死川實彌拉起來,兩人對視了一眼,都确認了雙方目光中的決心。
為什麼會是實彌?粂野匡近的大腦瘋狂轉動,浦賀、實彌、浦賀......實彌?
“喂,你們在這裡幹什麼?”
一位老者出現在他們身後,略帶警惕地問道。老人年事已高,頭發花白卻精神矍铄,兩個嘴角向下耷拉着,看上去是個頗為頑固的人。
老人眯了眯眼睛,看着他們身上深色的制服:“你們是警察?年紀輕輕就當上警察了啊。”
粂野匡近眼睛一轉,換上了一副開朗的模樣,将過分警覺想要拔刀的不死川實彌擋在身後:“那裡,我們隻是臉看着小罷了。老人家您知道這座宅邸的情況嗎?我們有一樁案件想請這裡的主人配合調查。”
“調查什麼?這裡早就是個空屋了。”
老人神色一變,壓低眉毛懷疑道:“你們不會是小偷吧?想進那屋子偷東西?”
“怎麼會呢!您看我們長得也不像那種壞人不是嗎?您說這裡很早就是空屋了?那原來的主人您了解嗎?”
老人做出一個“我耳背”的樣子,粂野匡近湊到老人耳邊大喊道:“老爺爺!我是說——”
他又把剛才的話喊了一遍。
“真是的!你剛才說話太快了,老夫沒聽清罷了!還有,我可沒老到需要你喊老爺爺的程度啊!”果真不出粂野匡近所料,老人是個頑固又難搞的人。不過好在粂野匡近天生和藹喜人,憑借那副好孩子的樣貌與親和的态度,他三兩句就将老人哄好了。
不死川實彌頗為佩服地看着同伴。如果是他的話,三兩句就得和人吵起來,更别說從這樣一個頑固的老人口中得到情報了。
“......在老夫還是個孩子的時候,這裡住了一位美麗的小姐,名叫彌榮。”
從老人的口中,獵鬼人們知曉了彌榮不幸的過去。
彌榮嫁到這裡之後,本以為會開始幸福的人生,沒想到丈夫沉迷賭博變賣了家中的财寶,連彌榮的嫁妝都被賣的所剩無幾。不光如此,彌榮和女兒紗江還遭到了丈夫的家暴,身上總是帶着青紫的傷痕。
似乎是老天開眼,那個男人很快在一場暴風雨中失足死了。可惜,幸福又繞道而行。彌榮的女兒紗江生了重病,哪怕彌榮無微不至、寸步不離地照顧她,那個可憐女孩的病情還是每況愈下,到最後連話都說不出,就那樣悲慘地死去了。
“......聽說彌榮母親給她的嫁妝裡還有一個梳妝台,上面安裝了可以驅魔的鏡子,哎,終究是沒能保護她們啊。紗江的屍體在下葬後被刨了出來,可能是被野狗啃食了吧,等找到的時候就隻剩下衣物了。”
自那之後,彌榮就消失不見了,那座宅邸也徹底荒廢,無人靠近。
也許是對那對可憐的母女抱有淡淡的好感,也許是想要借此回憶曾經的過往,這位老人時不時就會來到這附近逛逛。今天他就是看見了兩個兇神惡煞的人吵吵嚷嚷地想要靠近,才過來察看一番,防止有什麼不長眼的家夥想要利用這個空屋幹些壞事。
“诶!?居然還有這種事,那他們現在在哪?”粂野匡近沒有注意到老人揶揄的眼神,一臉震驚地問道。
“蠢貨,說的就是你們倆啊。罷了,那個白發的小鬼雖然長了一張惡人臉,但應該也不是什麼壞人。我說你們,就算是警察,也不要随便踏入别人的回憶之地,差不多就趕快離開吧!”
老人無奈地叮囑,然後和他們告别了。
“實彌是惡人臉呢,”粂野匡近忽然神經大條地笑道,“噗噗。”
“哈!?那老頭這麼說就算了,笨蛋匡近還有臉說我!?”安靜聽完老人講話的不死川實彌瞬間暴跳如雷。
他的餘光瞥見了天空中多出來的一隻鎹鴉,嘴角露出了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輕松:“喂,他來了哦。”
粂野匡近順着不死川實彌的目光看過去,也露出了微笑:“太慢了啊!”
陰森的宅邸内。
彌榮——現在應該叫它下弦之一·姑獲鳥立于房間的一側,它的嘴上塗着豔紅的口脂,朱紅色的花朵在鴉羽般的黑發上搖晃。它正彎腰查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年的情況。
“好了,乖孩子,要一滴不落地将藥喝光哦。”
浦賀還穿着失蹤時的制服,不過這個體格健壯的少年此時已經變得枯瘦不已,他根本無力反抗姑獲鳥冰冷的雙手,苦澀又散發着腥氣的藥液順着已不能出聲的喉嚨滑入胃中。似乎是灌得太急,浦賀嗆咳出聲,嘶啞的聲音扯開了喉嚨潰爛的傷口,疼痛讓他不停地顫抖。
“哦呀,抱歉我的孩子,”姑獲鳥寵溺地替他擦去額頭的冷汗,“是媽媽太心急了,不過很快就有新的孩子來陪你們了哦。”
浦賀絕望地看着這個女鬼豔紅的唇角。在他的身旁還躺着兩個孩子,昨天還有一個鬼殺隊的隊員,不過他沒能挺過那個晚上。
“快點,把你這些爛攤子收拾好,”房間裡唯二站着的鬼突然出聲,浦賀空洞的目光落在那道瘦小的身影上,“我們來進行‘換位血戰’。”
姑獲鳥如法炮制,給其他的兩個孩子喂下藥液,其中一個孩子不堪忍受嘔吐了出來,它又取來毛巾替她擦拭掉嘔吐物。
“先把宅子外的兩個獵鬼人解決掉,”姑獲鳥的手指拂過孩子顫抖的臉,占據了它大半個眼瞳的黑色瞳仁望向大門的方向,“剛才他們躲開了我的血鬼術......累,你要不要也來玩玩?先說好,那個白頭發的是我的‘孩子’,剩下的那個就随你處置吧。”
浦賀的眼睛瞪大了一瞬,光亮似乎短暫地回到了他的眼睛中。
從角落裡走出的正是下弦之五·累——複生的惡鬼。
在被那柄漆黑的日輪刀斬首後,累本以為自己會就此死去。不甘心、不甘心,它還沒有得到真正的羁絆——!懷揣着這樣的執念,原本的血鬼術在生死之間得到了進一步的進化。
它曾将自己的血液分給自己的“家人”,讓它們分走了自己的能力。為了對抗那個綁着小麻花辮的獵鬼人,累從“家人”手中收回了能力,然而它的血液仍舊流淌在距離那處戰場萬裡之外的那田蜘蛛山。
依靠着稀薄的血液,累從“姐姐”的身體中重新誕生于世。
它需要力量。它需要得到更多那位大人的血液,然後用自己的線撕碎那個可惡的獵鬼人。
病葉與釜鵺那兩個廢物被用薙刀的柱和看上去像是岩柱的家夥殺死了,累便直接找上了姑獲鳥來進行換位血戰。隻是沒想到,居然碰到有人來攪局。
不過沒有問題,反正來的又不是柱,等它們收拾掉那兩個礙事的家夥再來打也無妨。
“無所謂,”累看着指尖猩紅的絲線,它的力量足足修整了半年才恢複如初,為了提升力量,它又吃掉了不少稀血之子,“反正你最後也會成為我的‘媽媽’。”
姑獲鳥呵呵地輕笑,并未将累的威脅放在心上。它可是能夠看到的,累不是它要找的孩子。
“那麼,先去迎接我新的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