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娘子将毳衣穿好披上外裳,去她帶來的包袱中取出一隻銀盒,打開來将其中的漚蜜塗在面上。
片刻後,她如羊脂白玉般的肌膚塗成了深黃,她又用畫眉的柳枝将兩道柳眉加粗,不多時,她已将傾城容色遮掩完畢,成了面有菜色的病弱女子。
出了姚家院門,雲娘子囑咐姚姜:“若胡家問起我們,你便說我們是你的遠房親戚。本來你家出了事,你家的親戚也該來到。”
來到胡家,幫傭引着她們便往内走,才走了兩步,姚姜已聽到楊氏的話聲:“胡村正,那按你這麼說來,這事昨日便出了?”
姚姜眉頭一跳,低聲對雲娘子:“這位是我夫家的二嬸,炮仗般的脾氣且不留口德。看這情形,杜家的叔父嬸娘都已來了。他們說話向來不留餘地,開罪之處,還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胡家的幫傭将姚姜引入後院,還在回廊上,便見正屋内坐了不少人,姚姜深深吸了口氣,跟着他來到正屋門前。
這屋内不僅坐着胡村正與胡掌櫃,還坐了杜家的兩位叔父與兩位嬸嬸。
饒是姚姜已有防備,看到楊氏與黃氏的片刻,呼吸還是凝了一凝。
一見姚姜,楊氏首當其沖跳了起來:“姚姜,你是黑了心肝爛了肚腸嗎?大嫂嫂的骨血出了這樣的大事,你居然瞞着我們,你到底有何目的?”
黃氏則慢聲細氣:“姜姜,我們昨日去你家說話,你居然一字都不提,瞞得我們好苦!”
姚姜定了定神,先給胡掌櫃胡村正見了禮,才對叔父與嬸嬸們行禮。
而後,她不看楊氏和黃氏,隻是問胡村正:“胡伯伯遣人去喚我來,不知所為何事?”
楊氏一拍身邊的高幾,伸手指着姚姜,杜富田咳了一聲,她已民罵到口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氣咻咻地瞪着姚姜。
杜富田:“姚姜,我們已知曉良辰遇上了歹人,這是找你來相商着救人。”
胡掌櫃取出一封信向姚姜遞來:“這是食肆的夥計送來的,今日天剛亮,便有人敲食肆的門。是名乞兒,他說有人托他将這信送來。”
楊氏伸手搶過,風風火火半信拆開來,卻一字都不識,幹瞪着眼看了片刻交給杜富田。
杜富田也不識字,但他不似楊氏般沖動,沒有接信,隻端着茶盞皺眉。
黃氏對着楊氏使了個眼色:“二嫂,這信是給姚姜的。快給她。”
這封信與昨日胡家收到的一般無二,連贖金都沒變,隻是将金孫改為了杜家小兒,将胡掌櫃改成了姚娘子。
姚姜将信看了兩回:“胡伯伯,胡二伯伯,這信與昨日的是同一夥人所寫。”
胡掌櫃:“姚小娘子,這贖人回來的銀子可要二萬兩了,咱們可怎麼湊出來?”
黃氏在一旁開口了:“胡掌櫃,對方要多少銀子?”
胡掌櫃:“一人一萬兩!”
“天老爺!這天殺的賊人!”楊氏罵出聲來:“一萬兩銀子,我們哪裡湊得出來?”
黃氏也愣在當場,片刻後她回過神來對姚姜開口了:“姜姜,良辰畢竟是大哥大嫂的骨血,你可不能見死不救。”
“對,”楊氏立時收住罵聲,看着姚姜:“良辰定要救回來,你有多少銀子?”
姚姜還沒出言黃氏已經盤算開了:“一萬兩銀子,咱們就是賣田賣地賣人都湊不齊一個角。姜姜,你有多少?”
楊氏打量着她:“你整日家帶着這許多人進出,聽聞如今不僅管着食肆,還另有一家我們連邊都挨不到的酒樓。身為大管事,管着那許多事,一萬兩銀子你總有吧?”
黃氏經聲勸慰:“人可比銀子重要。銀子沒了還能再賺,良辰若是沒了,大哥家的香火可就斷了!”
姚姜從沒不管杜良辰死活,杜良辰若這樣死去,就算自己将來回到原來的世界,心中也會有根刺,永遠不能平複。
但這話自黃氏和楊氏一唱一和中說出來,就變了味道。
她看着楊氏:“我不過是幫人經營,一個管事而已,哪有這許多銀子?”
“那,你有多少?”杜富家低着頭:“咱們想法子湊一湊。”
姚姜一聽這話,便知杜家這幾位長輩的心思全在自己有多少銀子上。
他們或許也關心杜良辰的安危,但他們更想知曉自己有多少銀子!
“我與三弟知曉這事,将家中的銀子算了算,”杜富田看向胡掌櫃:“我們兩家能湊出二百兩來,這是我們所有的銀子了。餘下的,”
他看了姚姜一眼,沒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