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姜知曉救風塵是世間男子大多都有的仗義之舉，但卻未必都能傳為美談。

救風塵也都各有緣故，要麼是一見佳人便傾心，要麼便是有從前過往，不忍見曾經的舊相識淪落到風塵，再不然便是自救風塵中得到被人全身心依賴的快樂！

隻是錢娘子的來曆得問個分明，問明白了她的情形，知道衛駿馳為何要救她，才能找到照應她的路子。

因此，姚姜微微一笑：“非也。我在想該如何照拂？若你隻是沒有容身處的平頭百姓，反倒簡單。可你如今的情形非未是缺衣少食，而是難以翻身，這情形我也未曾遇過，”

淚水從錢豆豆的眼中滾落下來，姚姜吓了一跳，咬住嘴唇沒再說下去。

“先前說起身世，我心思起伏，對不住了。”錢豆豆小心地拂去淚珠：“尋常女子知曉我是妓子，早已閃開了去離我遠遠地；再不然便是神情鄙夷言語輕蔑。姚娘子能與我這樣說話，不鄙夷，我，”

淚珠又滾滾落下，錢豆豆别開頭去。

姚姜小心翼翼：“莫說你曾經是官家小姐，便是平頭百姓，淪落到這地步也是生不如死。這非你所願，隻是無法擺脫。能掙紮着活到如今，還能有身段不媚俗，已是無比堅強，我很佩服。從前我未與青樓裡的姑娘們來往過，實在不知如何照拂。不如請錢姑娘告訴我，我該如何照拂你？”

錢豆豆聽了這話，又将姚姜仔細打量了兩眼，“難怪衛公子說姚娘子與衆不同，我今日算是知曉了。衛公子給錢媽媽留了銀子，錢媽媽答應三個月内不會讓我接客。但她會讓我給客人彈琴唱曲，似我如今這般，僅彈琴唱曲便能賺來銀子，已要算為運氣好了。若有那糾纏不休的，我會讓飛霞來報信。姚娘子收到消息派個人去傳我來唱曲便好。我外出唱一回曲要二十兩銀子。”

姚姜思忖了片刻：“飛霞可信麼？”

“她，她不可信，她是錢媽媽後來買的小丫頭，因容貌尋常，錢媽媽沒用心栽培，隻讓她做我的随身侍女。但也算是錢媽媽派在我身邊的心腹。”錢豆豆倒也直爽：“但她愛銀子。跟在我身邊，客人時不時會有賞賜，她會悄悄藏起些許。我從沒向錢媽媽說過，因此她也願意幫我傳信。”

姚姜點了點頭：“錢姑娘，我有個疑問，”

錢豆豆：“姚娘子請問。”

姚姜在心中掂掇了片刻：“請問你身價幾何？”

錢豆豆一愣，姚姜：“我并非嘲弄，我在想可能找個法子一勞永逸。”

錢豆豆歎了口氣：“多謝姚娘子的好意。衛公子也曾問起過我的身價，錢媽媽要價為兩萬兩白銀。”

錢豆豆是春月樓的花魁，便是春月樓的搖錢樹，甚至是春月樓最大的搖錢樹。在這株搖錢樹還能讓客人揮霍金銀時，錢媽媽絕不會輕易讓人為她贖身。

青樓老鸨閱人無數，衛駿馳一看便是腰纏萬貫的纨绔，錢媽媽要的價自然也高得沒了邊！

但以衛駿馳的身份，真鐵了心要替錢豆豆贖身，錢媽媽也無法拒絕，因此她索性來個獅子大張口。

要麼以天價吓退想為錢豆豆贖身的良人！若錢豆豆真被贖身，錢媽媽則可籍此咬下她一生都揮霍不盡的錢财，穩賺不虧！

姚姜知曉衛駿馳沒替錢豆豆贖身的緣故，大周朝律法寫得分明：朝廷官員不得狎妓！

即便他是因家族蔭封了個閑職，他也還是朝廷官員！

雲味私墅日進鬥金，衛駿馳不缺銀子，兩萬兩白銀在别人或許是天價，但放在雲味私墅，最多兩個月便能賺出來。

但再有錢再纨绔，衛家這種有蔭封的人家也不會準許自家子侄花這許多銀子在妓子身上！更不會準許有妓子伴身，影響他的前程！

送走了錢豆豆，姚姜請了郝大來，将衛駿馳托自己照拂錢豆豆一事說與他。

“我時常外出，未必能在錢娘子遣人傳信時，及時救她于危難。”姚姜囑咐郝大：“聽到飛霞傳消息來，便得即刻去為錢娘子解圍。孟管事離去前将此間的事交托了不少在你身上，是知曉你堪托付。若我不在此間，飛霞傳了消息來，你便給她一角碎銀，差人拿着東家的帖子去請人便可。”

郝大想了片刻：“可這麼一來，錢媽媽不會故意為難這位錢娘子麼？”

姚姜：“錢娘子定會看情形差人來。再者，衛公子囑咐了，我們照辦便是。”

停了一停，姚姜取出一張名單：“這是先前來交了訂銀要此間宴客的名單。按現下的情形，再花這許多銀子宴客已是奢侈之極，必定有食客已打起了退堂鼓。你讓夥計挨家去請問。不欲再宴請的咱們就将訂銀退回給他們。”

郝大吃了一驚：“姚娘子，這，你這是關張，東家知曉麼？”

姚姜點頭：“知曉。去辦吧。”

出了銀莊，姚姜去了雲味食肆。

食肆的生意極好，姚姜去到時座無虛席，還有許多食客并不在食肆用飯，而是沽買了帶回家中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