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相公來到,姚姜先對他行了個禮:“請張相公來是因我有件事難以決斷,特請張相公與雲娘子幫我拿一拿主意。”
她将自己今日所見說了一回,“流民沒有生存之道,即便去到青川城外也是以乞讨為生,頂多能等城中開倉放糧。”
“現下城外有歹人擄掠流民,流民實苦。我想着若能分發些種子,讓願意種地的流民來此間把荒地種出來,他們吃食便有了着落,也不會全都依靠他人,算不算為一舉兩得?”
張相公思索片刻:“你這打算乃是一舉兩得的好事!青川官府施粥也要有米糧才行,官倉中的米糧總有吃完的時候,朝廷運糧來也需時刻。讓流民去種荒地種出自己的食糧,倒是個極好的應對,隻是難題是收獲之前流民的食宿。”
“流民在青川城等着粥棚施粥,喝過粥再到此間來還有十數裡地,還要種荒地,一來一回,流民未必肯如此折騰奔波。若你将流民都留在此間,雖免去他們往來奔波,但栽種的食糧收獲之前,他們的糧食打哪裡來?”
姚姜想了想:“去歲我們村裡的收獲的食糧大多沒賣出,且我試種的土豆收成不錯,以土豆蜜薯添在米糧中焖飯,米隻占二三成,以村中的存糧及如今栽種的土豆的情形來看,除卻育種所需,剩下的還能養活不少流民。且土豆四十日左右便能收獲,能接濟得上。”
“有吃食有活計,流民也有了依傍,的确為好打算!可這事得全村通力合作,非你一人之力。”
張相公看着姚姜:“此間的田地據我看來都是有主的。村中的田地是鄉鄰的,村外的不少良田歸田莊所有。你哪有田給流民栽種?”
姚姜想了想:“最此間田地最清楚明白的是村正,我去村正家中問一問。
雲娘子則點頭:“你這打算好。流民若不是在家活不下去了,斷不會流落他方。與其讓他們等着朝廷開倉放糧,饑一頓飽一頓,不如自己找活路。按你的打算才是真正解了他們的難題。”
姚姜起身要走,張相公卻攔住她:“這件事讓村正出頭挑大梁吧。你為平頭百姓,出頭做這件事不論結果如何,都會惹禍上身!但村正為本村的督察,管着村中農戶還有官身,雖說是芝麻官,但他畢竟是官。”
姚姜看了看天色:“我知曉了,多謝提醒。”
來到胡村正家見到胡村正,姚姜行了個禮便開門見山:“胡伯伯,村中可有荒地?”
胡村正意外:“你問這個作甚?”
姚姜來此間的路上已想好了:“我思量着若是過後流民來了,讓他們去栽種荒地。”
胡村正眉頭皺起:“流民在此間栽種于我們有甚益處?”
姚姜先将自己的打算說了一回,而後微笑着:“胡伯伯,流民種的土地不是他們的,天災總要過去,過去後他們大多要返回故鄉,他們走後,荒地經過他們的用心種植已經成了不錯的田地,田地的主人自然受益。”
“村中的土豆就要收獲。村中共種了五十多畝土豆,每畝能收二千斤,配上些許米糧,能夠讓許多流民活下來了。再者,我與陳劉二位叔父培育的良種土豆已四十日就能收獲,除卻留下的良種還會有數千斤土豆可食。有了這些糧食,鄉鄰與流民都不會挨餓,不正是村正伯伯的功勞麼?”
胡村正拈着胡須想了一陣:“荒地不多,我家倒是有兩座山,山上可能栽種?”
姚姜知道村邊的兩座山都是胡村正家的所有,當即點頭:“伯伯家的兩座山都能種為梯田,那山上不必種土豆,我還有許多耐旱莊稼藥材正好能種上。有流民來幫手栽種,對大家都有益。隻是流民來了,就得有住處,此一節就得村正伯伯操心了。”
胡村正緩緩踱步:“住處倒不難,現下天氣炎熱,在山邊建些茅屋供他們居住。”
姚姜微笑:“流民的住處不必設竈間,飯菜由鄉鄰做了送去。”
胡村正皺起了眉頭向她看來:“他們自己不能做飯食?還得我們伺候?”
他将頭搖得如撥浪鼓一般:“這可不成!”
姚姜:“胡伯伯,人都好逸惡勞,若流民也知曉我們有多少存糧,必定會另生枝節,豈不令伯伯為難?村中有多少食糧都得在我們的執掌中,流民栽種收獲後也交來由我們分配。因此村中有多少米糧隻能我們知曉,如何分配也得由我們來。飯食由我私墅來的做雜事的幫手和村中嬸嬸們一同做好,再送了雲。咱們就把流民視作幫閑,他們做事我們給他們吃住,等天時好了他們離去,此間的收獲依舊都是我們的,荒山變為金銀山,不好麼?”
“現下這情形,流民處處必定就會生事,鄰村已有流民搶食糧搶人屋舍,等流民嘗到了搶人屋舍的甜頭集結成夥與鄉鄰為敵,我們可未必抵擋得住。流民們的種種惡行起因皆是無事可做,無處存身兼對饑餓的恐懼。讓他們有事可做,有栖身之所,為每日的吃喝忙碌,他們的心思便會轉在活計上,我們便不必擔心安危,真正利人利己!将來此間的流民也造成冊子,有來曆有證明的咱們才收,不至于出亂子。”
見胡村正聽得認真,姚姜又微微一笑:“伯伯為本村的督管,這樣的大事得伯伯出面才好。流民的名冊要寫,住所飲食都要分配,這些事繁雜瑣碎得要人專司其職。咱們村中就是侯先生有學識管事,這事可以交與他。種莊稼做飯食則交與我,我必定不會讓大家餓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