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視的官差見到流民便讓他們到衙門去辦理照身貼,分往各村去。
青川城内雖不複往日的熱鬧繁華,但許多門面都半開了門,街巷中有了百姓行走,城中沒了流民的身影,在灑金巷存身的流民也都沒了蹤迹。
丁田将馬車趕到了灑金巷宅院外,一乘黑篷馬車已在等候,車夫立在馬車旁。
看到他們到來,車簾一掀,飛霞先下車來,而後錢豆豆緩步下車。
雲娘子這時已有五個多月的身孕,舉動笨拙。張相公早已下了馬候在車邊,伸手扶她下車。
丁田開了院門,姚姜引着錢豆豆步入宅院,錢豆豆輕扯她的衣袖小聲詢問:“姚娘子,那位相公我不曾見過。”
姚姜:“那是雲娘子的夫君,姓張。張相公亦是衛公子的好友。”
來到屋内,錢豆豆對張相公行了個禮:“我從前見過夫人,但與相公是初次相見,無以為敬,我唱個曲兒聊表敬意。”
張相公搖頭:“我聽我夫人說錢姑娘的琵琶極好,我聆聽錢姑娘的琴曲便好。”
錢豆豆讓飛霞取了琵琶來,挪了張凳子坐下,張相公卻轉身便出門去了。
不僅錢豆豆不明所以,連姚姜也愣了。
雲娘子笑着解釋:“我夫君脾氣古怪,他喜好于幽靜處邊聽琴邊踱步沉思,這時必定是找幽靜處去了。錢姑娘隻管選自己喜歡的彈來,他聽得到。”
如泣如訴的,如狂風驟雨的,悠揚流暢的,明媚張揚的琴曲都自錢豆豆指下流出,她的神情也随之變化。
直至停下,姚姜還覺餘音繞梁,不絕于耳。
錢豆豆放下琵琶,掐了掐指尖,輕拭着額上的汗珠:“獻醜了。”
雲娘子先前支頤靜聽,這時微微一笑:“錢姑娘辛苦了,當真彈得好,這是自幼便學的琴技。少說也有十年以上的功夫。”
“十三年。”錢豆豆歎了口氣:“讓夫人見笑了。”
錢豆豆離去後,雲娘子問:“聽聞這位錢豆豆姑娘的琴曲在青川城内很是有名,她從前是位官家小姐,今日看來果真不假。”
姚姜:“我從前聽人提過她,中秋那晚見到時沒問名字,後來才知曉她就是春月樓的花魅。家道中落前她果真官家小姐,後來淪落風塵被輾轉發賣,身世堪憐。”
雲娘子看着姚姜:“你還知曉她被輾轉發賣?”
姚姜:“她與我提過些許。她原姓魏,父親名喚魏楚梁,為上陽郡守。”
她将錢豆豆的身世簡單說了一回,末了感歎:“她家的情形我不知曉,不能評說,可她這身世的确是可憐了。”
“她是魏楚梁之女?她本名是魏柳雪?”張相公的話聲自門外傳來,話音一落,他步入屋中。
姚姜點頭:“她是如此對我說的。”
張相公思忖片刻:“她怎會對你說起過往?”
姚姜想了想:“衛公子請我照拂,錢豆豆姑娘或許擔心我對她有偏見,說了些許。”
雲娘子輕喟:“她竟是魏楚梁之女!”
姚姜驚異地發現雲娘子眼中沒了對錢豆豆的憐惜,她柳眉輕揚,目光犀利。
張相公:“姚娘子,她可說過她家中還有何人?”
姚姜仔細想了想,搖頭:“她說她的父兄都已在獄中過世,沒說還有親人。”
張相公走了兩名:“雖說我不去青樓,但尋常花魅的名都取得引人遐想,她這名兒取得可真是,”
“姚娘子,你下回再見她不妨問一問她可還有親人在世?”張相公轉頭對着姚姜:“她或許還有親人在世。”
姚姜想了想:“錢豆豆姑娘未必願意提起過往。她身世可憐,我提起往事必定會讓她傷感。”
張相公淡淡地道:“她為魏楚梁之女,那她如今受的苦楚可是一點兒也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