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張相公的詳細解說,姚姜心頭一松。
可張相公接着說道:“百姓對貞節牌坊知曉有限,對上報到官府後的情形全不知曉。看你的情形,應當是有人用這牌坊來逼迫你。即便朝廷不批複,他們也會說:你的貞節牌坊已上報給朝廷,你不能離開此間,還要被家中嚴厲監管。山高皇帝遠,他們作為不會傳入皇帝耳中,甚而不會傳到村外,便會變本加厲。女子不能擺脫這枷鎖,被壓得擡不起頭來,最終在困苦中離世。饒是如此,長輩還會說因她們做得不好,朝廷才沒頒下這殊榮。”
姚姜心中已了然:“這可真是毒辣,牌坊真請封下來了,他們可以用牌坊壓死我!若沒請封下來,也能以請封之名壓制我牽制我!這又是我家那兩位叔父想出來的!我絕不會讓他們稱心如意的!”
但轉眼,姚姜就想到了周娘子再醮前對自己說的那番話。
她想了片刻:“從前有位鄉鄰對我說過村中的情形。”
當日周娘子說起村中閑漢尖刺又露骨,隻是她未曾細說這些人的名姓,姚姜隻須将周娘子的情形隐了去,便将周娘子所言都說給張相公雲娘子知曉。
張相公想了片刻:“三河村若是這情形,為你請封貞節牌坊應當就是擔心你會去往他鄉,要用牌坊将你困在此間。這事不僅是你夫家長輩的作為,還是許多村中人的打算。”
雲娘子想了想:“姚娘子,你可識得青川官府中人?”
姚姜看着她猜測她話中之意。
雲娘子輕歎:“你有這樣的苗稼本事,是利器也是不利!此間雖有村正,但如今村正行事都在你的指點下,你對三河村可極其要緊,你若真要離開,不僅是家中長輩再不能左右你,村正也拿你沒法。因此才會有瞞着你為你報貞節牌坊一事。用請封貞節牌坊,将你拘束在此間。”
張相公點頭:“你若識得青川官府中人,便前去打聽一回,知曉多些也能有相應的對策。”
姚姜想了片刻:“我識得縣丞,當日他審過我的案子。”
她忽然想起那日對侯老秀才說過自己會離開,莫非侯老秀才将自己的打算說與了胡村正?
但轉念一想,自己即便不說,三河村的村鄰同樣會擔心自己離去!
雲娘子:“這事你向縣丞打聽未必有結果。我疑心這是縣丞要将你捏在手中所為,連帶你夫家的長輩一同借機拿捏你。”
姚姜覺雲娘子說得是,便道:“我識得孫郡守的夫人,也識得何同知的夫人。”
張相公:“你如何識得這兩位夫人的?”
姚姜将與兩位夫人相識的情形說了一回,又道:“可我與這二位夫人也沒甚交情,未必能打聽得到。”
張相公:“同知與郡守,你的貞節牌坊若果真是村中上報朝廷,這二位必定都知曉,哪一位的夫人好說話?”
姚姜皺起了眉頭:“郡守夫人當日想要我的良種,而同知夫人意欲讓我做她家的良妾。良種離了我的手自然種不好,而我沒想再醮也回絕了何夫人!在我看來,都不好說話!”
張相公想了想:“同知夫人不僅是看中了你的良種,還看中了你的人品。這回青川郡下各村的食糧都因你而充足,沒人外出當流民,這可是大功一件,最終功績會落到青川各級官員身上,便是青川郡守也得賣你三分面子。你可以去見上一見。”
姚姜:“何同知家中必定已知曉了,來說此事的王莊頭便管着何同知家中的田莊!”
雲娘子想了想:“如此說來,這消息更似是何同知讓王莊頭傳來給你的。”
姚姜一愣,張相公點頭:“夫人所言極是。同知為正五品官員,必定小心沉穩輕易不會将公事外傳。他這特意讓他家與你有來往的莊頭悄悄傳與你,讓你知曉。何同知傳話有他的緣故也有其目的。先不管目的為何,你先去求見這位何夫人,打探一二。”
隔日,姚姜帶着譚安譚羽來到青川城,打聽了何同知府邸,硬着頭皮登門求見。
何家的大門隻開了一縫,管門的下人在門縫裡遞出句話來:“我家老爺夫人皆不見客。”
姚姜遞過去一隻銀錠,“我有要事才來請見,勞煩你通傳一聲。”
那管門的下人将銀錠接在手中:“請尊客告知姓名。”
姚姜微笑:“我是三河村的姚姜,何夫人曾見過我,勞煩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