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與錢豆豆相見,姚姜依舊請張全同行。
他們到灑金巷時,錢豆豆尚未來到,譚安和譚羽燒起火坐上水。
姚姜查看了後院回來,正見譚羽拉着譚安:“哥哥,我們到城中去逛一逛。”
譚安皺着眉:“張相公讓我們跟着姚姐姐!”
譚羽話聲嬌軟:“現今流民都不到這邊來了,門外也沒有歹人,我許久沒到城中來了,就去逛一回,很快便回來。”
譚羽的話聲讓姚姜想直她小嘴微嘟的模樣,微微一笑,将他們喚到面前遞給譚安兩塊碎銀子:“張先生還有藥材要采買,你們去城中看一看,哪家藥鋪開門了回來告訴我。等錢豆豆姑娘來了再去,你們把跟她同來的飛霞一同帶走,讓我和張先生與錢豆豆姑娘說話。”
錢豆豆來到,譚羽便拉着飛霞:“我與兄長要去生藥鋪,還要去點心鋪子,你也随我們同去吧,我請你用點心。”
因有同來車夫在門房等候,飛霞想了片刻,随着譚家兄妹去了。
姚姜将錢豆豆請到屋内坐下:“今日不彈琴了,我們說說話吧。”
錢豆豆遞給譚安兩塊碎銀子:“姚娘子有話要對我說?”
姚姜點頭:“錢姑娘,你在世間可還有親人?”
錢豆豆一怔,姚姜淡淡地:“若你還有親人,他們或許能幫你擺脫如今的境地。”
錢豆豆凄然一笑:“姚娘子,我知曉你是好心,想我擺脫如今的處境,但我沒有親人了。”
姚姜想問她:“這些年沒有人專門來看過你?”
但看着她通紅的眼圈,沒問出來。
張全認真地問:“錢姑娘,你父家母家的親戚都沒了麼?你如今的情形,我與姚娘子看着着實不忍,但又不知該如何幫你。若是能找到你家的親眷,多個人多條路子,或許真正能幫你自這泥淖中脫身……”
張全這話說得清晰明白,錢豆豆神情黯淡:“我雖被官賣,家中的消息後來也陸續傳入了耳中。母親被發賣後跳樓自盡,比父親走得還早。爹娘隻有我與兄長兩個孩兒,我兄長被關入牢獄時僅十二歲,進了大牢後不到一月便染病過世,之後父親又死在了牢獄中,叔父伯父家也被這事牽連,連舅父家隻怕也沒能有善終。”
她紅着眼圈歎了口氣:“我沒有親人了。我也希望我還有家人,有家人心頭難有些暖意。但我果真沒有了。”
錢豆豆離去後,姚姜歎了口氣:“我也認為張相公說得對,錢豆豆應當還有親人,但自她處卻問不出來。”
張全想了片刻:“錢豆豆應當沒說假話,她被官賣時年幼易受驚吓,有的事記不得了也屬常情。但她必定還有親戚在世,隻是她不知曉。”
姚姜:“這人應當沒來見過她。”
張全搖頭:“未必。她家這樣的身世,必定還有在乎她的親人存活。隻是活得不見光,應當也是成為奴仆了。這種人最好拿捏,也不會有尋常身份,但藏得甚深。或許她見過也或許沒見過,可在我看來這人一定見過她。”
這日姚姜帶着杜翠蘭和莫家姐妹與張全查看藥材,鄉鄰羅氏來了,立在一旁并不走近來。
張全提醒姚姜:“姚娘子,那鄉鄰是來尋你的吧?”她才擡起頭來。
羅氏立在地邊搓着衣角,見姚姜向自己看來,她走近幾步:“姚娘子,你現下可有空閑?我有句要緊話同你說。”
沒等姚姜出聲,羅氏又看了看姚姜周遭圍着的衆人:“此間不是說話處,你到我家中去,我們細說。”
羅氏把姚姜帶到家中,她對着院門外看了看關上院門,将姚姜請入堂屋坐下。
“姚娘子,我性子直,”羅氏看着姚姜:“若我說的話你聽着不順耳,别與我計較。”
姚姜知曉朱茂言的确性子直爽,當年賣豬時不想出一兩銀子的香料錢都毫不掩飾直言,他的妻兒也是同樣脾性。
她點了點頭:“我不會見怪,羅嬸嬸有話請說。”
羅氏壓低了話聲:“我聽聞你家裡為你請封了貞節牌坊,可有此事?”
姚姜大吃一驚:“貞節牌坊?這是從何說起?”
羅氏搖頭:“我也不知,昨日我娘家舅父來了,我舅父姓王。”
姚姜想起當日王莊頭之言:“可是王莊頭?”
“正是。”羅氏點頭:“舅父本在我家用晚飯時說到了這事。我舅父與你也識得有日子了,如今他管的莊子裡種的還是你給的耐旱土豆與蜜薯,他應當不會瞎說亂講。”
她看着姚姜:“你當真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