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姜想說這是杜翠蘭的手筆,但衛駿馳已在細看,這時再說不便也晚了。
且杜翠蘭這冊子上所書全是這些時日種下的菜蔬名目與飛蝗的情形,無一字不能見人。
衛駿馳仔細看了幾頁将冊子合上,他看了姚姜片刻:“姚娘子,你是設法将飛蝗都留在了此間嗎?”
姚姜一愣,就算明知是在自己家中,這時此間除卻自己與衛駿馳外再無他人,她還是謹慎地向着四周看了看。
自姚姜研究了飛蝗喜好的莊稼和厭惡的莊稼後,她就動了心思:既然飛蝗到處寸草不生,與其将飛蝗都趕走,或是等它們啃完了此間的莊稼綠葉去往他處,不如将飛蝗都留在此間!讓它們在此間等死,不要再往别處去雪上加霜!
雖說今年旱災,但三河村鄉鄰及流民跟着自己種良種蔬菜與土豆蜜薯,都不會餓害死。将飛蝗都留在此間,别地便能免遭蝗災!
因此姚姜将三河村許多地方都種上了飛蝗愛啃食的莊稼與蔬菜。
她特意擇先了生長最快的種子,飛蝗于太陽落山前便終止進食,快生快長的牧草在夜間生長,幾乎是一夜之間就生長出來,正好能讓飛蝗進食,因此飛蝗沒有離去,停留在了此間!
姚姜深知鄉鄰不會理解自己的所為,鄉鄰若知曉自己左右飛蝗行止,即便不當自己是妖怪,也會認為自己在坑害鄉鄰!
因此她絕不會對鄉鄰提到讓飛蝗死于此間,隻在栽種時告訴他們:“這些菜蔬是飛蝗愛啃的,它們啃食了這些菜蔬,便不會啃食我們的食糧。這樣一來,我們每日所需的菜蔬便保住了。”
這時三河村栽種的種子都是姚姜精心挑選的,但飛蝗太多,縱算是它們不愛啃食的菜蔬,也被啃食了不少。
也有鄉鄰問過:“飛蝗不是數日間便會飛走麼?這回的飛蝗怎的總不離去?”
但有鄉鄰回答:“咱們不是飛蝗,不能知曉它不離開的緣故。不過好在咱們還有食糧,種菜吧,至少咱們能吃飽,它們總會走的。”
飛蝗雙生得有雙翅,來去自如,在鄉鄰眼中不可驅策,且每日被飛蝗啃餘下的菜蔬足夠三河村鄉鄰與在此間的流民食用,一直無人察覺姚姜的目的。
這時她的心思忽然被衛駿馳看了個分明,姚姜不由得不驚異!
就在姚姜思忖如何應對時,衛駿馳已道:“能左右飛蝗,姚娘子的苗稼功夫不得了。”
停得一停,他輕敲桌面:“據你看來,飛蝗會死于此間麼?”
姚姜默然片刻,輕輕點了下頭。
衛駿馳:“那就好。此間鄉鄰有你相助,不會餓肚子。”
姚姜想起雲娘子的話來:“衛公子,前幾日孟管事送來的物事,”
她沒說下去,縱算在自己家中,她也格外小心。
衛駿馳:“那些銀子我會帶走!”
“啊!”姚姜愣了,那些銀子不用于籌集軍糧麼?
那晚雲娘細說從前,姚姜就明白:衛駿馳忽然離開青川,不是家中突發大事,便是有了關乎前程的要事。
之後見孟懷一帶來的大車上的麻袋都有官府的封押,她知曉衛駿馳是為了前程奔忙。
姚姜的心思都在良種的種植與推廣上,她深知今年受災之地不少,糧食價貴。衛駿馳領了籌積軍糧的差事來找自己籌積糧饷,是要用有限的銀子買到最多軍糧。
這時忽然聽衛駿馳所言與雲娘子的猜測完全兩樣,她頓覺不對。
“那銀子是我的誘餌。”衛駿馳話聲一如往常平穩,“我領了戶部的差事押送軍饷趕往北疆。因此二月我便趕回京城,這事要緊且不能外傳,我便沒與你說個分明,還請你不要見怪。”
此一節姚姜已想透了,聽到他說領了押送軍饷的差使,知曉雲娘子還是猜對了一半。
“我運送的軍饷為白銀三十萬兩,我自戶部領了差事就被人盯上了。”衛駿馳淡淡地:“我幹脆備下誘餌,帶着人押着裝軍饷的大車離開京城南來。在路上走了兩日,讓孟懷一帶着人繼續向南,而我則悄悄返回京城。”
“與我同行押運饷銀的另一半同僚早就出了京城,分别在北去的路上等候。孟懷一押着南來的是你在青川幫我賺的銀子,聲勢浩大,他還放出收購軍糧且要運軍糧北去的風聲。而我重新帶着三十萬兩白銀自京城出發與同僚在路上會合,往北疆而去。”
姚姜明白了:“公子讓孟管事帶着你自己的銀子當誘餌,引得别有異心之輩都跟着孟管事南來,公子則順利把三十萬兩白銀送到了北疆!”
衛駿馳輕笑:“是!饷銀的實數與出發時日隻有朝廷官員知曉,但還是有人會得知,總有膽大包天之輩想要來搶奪。丢失饷銀是重罪,不死也要脫層皮。而饷銀數目極大,搶到手中能做許多事。朝廷每次派送饷銀都或多或少會有意外,饷銀也很難毫發無損地送到北疆。敢對饷銀下手之人絕非等閑之輩!我索性就讓孟懷一明修棧道,我來暗渡陳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