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姜輕輕搖頭:“你也覺得我沒領那功勞很可惜?”
杜翠蘭點頭,姚姜:“這功勞領了,我們便再也不能離開此間了。”
“朝廷給的旌表不是我想要的。”姚姜歎了口氣:“但卻會是無形的枷鎖。我們有路引有銀子,即便現下要離開此間,即刻便可離去。但我若得過了朝廷的表彰,想要離開便必定會有重重阻力。我離開此間,于胡村正便是将功勞拱手讓與他人,他怎會甘願?縣丞也未必會同意我們去往别地,我們會被拒定在此間,動彈不得。”
忽然雞腿與阿旺都低聲輕唁,片刻後門上有人輕敲,杜翠蘭輕咬着嘴唇:“想必是先生來了。”
姚姜一愣,坐在一旁的杜良辰已起身去開門。
姚姜看了杜翠蘭一眼:“你将堂屋内的燈點亮,請先生入内說話。”
杜翠蘭進了堂屋,片刻後已将堂屋内的油燈點着剔亮。
侯牧風跟着杜良辰來到堂屋台階下拱手行禮:“姚娘子。”
姚姜微笑:“請先生到堂屋内坐下細說。”
在堂屋内坐下,侯牧風:“姚娘子,女子在這世間極艱難,縣丞為你請功你為何要拒絕?你可知曉,你若有了朝廷的表彰,許多事會容易許多。”
從前姚姜對侯牧風僅是尊敬,杜翠蘭由大字不識不敢大聲說話的農家女到如今的能寫會算、能說會道,他功不可沒。
但聽了侯牧風這時的話,姚姜倒覺他為人不錯。
想了一想,她微笑:“先生前來勸解,所說的也是正道,姚姜感激不盡,這事我會認真思慮。”
姚姜孀居,侯牧風又是夤夜前來不便久留,聽聞姚姜會仔細思慮,他便松了口氣起身告辭。
杜翠蘭端着熱茶來到,侯牧風已離去,杜良辰已闩上了院門。
杜翠蘭看着空無一人的客堂:“先生離去了?”
姚姜點頭,她歎了口氣将茶盞放下,催着杜良辰去歇息。
将杜良辰趕走後,她步入堂屋:“嫂嫂,我們說說話好麼?”
“嫂嫂,其實先生對你很好,”杜翠蘭小心翼翼看着姚姜:“先生曾問過許多嫂嫂的事,我,”
“他問了何事?你如何回答?”姚姜看着杜翠蘭。
見她神情嚴肅,杜翠蘭連忙回答:“先生問嫂嫂看哪些書,我回答嫂嫂如今沒時刻看書;他還問了嫂嫂培育良種的情形,我回答都是跟陳劉二位叔父一同培育;先生也會問一問嫂嫂做了哪些點心菜肴,實則我知曉先生想問的不是這些。”
見姚姜未生氣,杜翠蘭歎了口氣,“我知曉我不該管嫂嫂的事,但哥哥已過世一年多了。嫂嫂比我也隻大了三歲,真為已過世的哥哥苦守一生,我和良辰怎麼忍心?嫂嫂一直陪在我和良辰身邊,我們是豐衣足食,可是嫂嫂未必會開心。先生心儀嫂嫂,若嫂嫂要與先生攜手百年,我與良辰也是贊同的,也會将先生當成兄長來對待。”
姚姜知道杜翠蘭聰明,但沒料到她會對自己說出這話來,怔怔地看着她。
杜翠蘭見姚姜神情不變也沒有責備,便壯着膽子接下去:“嫂嫂,我們希望你也開心幸福,但又害怕你離開我們,我時而覺得自己心腸壞,時而又覺得還好,我,我,”
姚姜微微喟歎:“我不會抛下你和良辰。我現下就很開心,因為我們的銀子已賺夠了,雖是災年,但年頭我賣良種可是賺了許多銀子的,何況我還有食肆與私墅的銀子。你嫂嫂可是本村第一富有,隻是不曾顯露。我與衛公子的契約遲早會有終止,即便沒終止,我也能擇了時機帶着你們到望海城去,在那邊我可以在為衛公子經營的同時開一間自己的食肆,你們再也不必仰人鼻息。”
“其次,離合是人間常态。你有了在世間立身的本事,我還給你留下了足夠的銀子和新開的食肆,你自己管食肆接着賺銀子,讓良辰繼續進學,這情形下我才能放心離開。”
姚姜細細說來,坐在一旁的杜翠蘭卻紅了眼眶,片刻後她的淚珠滾落下來,哽咽着:“嫂嫂,你,你還是要離開我們?”
話音未落,她已傷心嗚咽,姚姜哪裡還敢說下去,輕拍着她的背:“我,我不是,”
杜翠蘭哭得情真意切,姚姜心中溫暖輕拍着她的背:“我不走,我不會這樣便抛下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