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他說完了才問:“千戶現下可看得分明?可還幹澀流淚、畏光?”
衛駿馳搖頭:“現下好了。那時雙目看不清是雪光所緻的眼傷,這情形從來不會許久,回來後不再盯着白雪,很快便會好轉。”
姚姜想了想:“千戶,骠騎營兵士可有蒙眼的薄紗?”
沒等衛駿馳發問,她已解釋:“我曾聽人說過雪光導緻的眼傷為雪盲。乃是長久看視白雪所緻,所幸此間下冬雪時天空并不晴朗,因此回來歇息不看白雪了便會恢複。若是陽光明亮,與雪光交融,眼傷更甚。若發現了傷情還繼續盯着白雪,時刻久了真會盲瞎。能解這個難題的便是蒙眼紗。”
“蒙眼紗能将雪光攔住,讓雪光對眼眸的損傷減少。千戶說遊牧騎兵有對付雪光的法子,我猜他們在眼上蒙了蒙眼紗。”
衛駿馳定定地看着姚姜,半晌後才問:“夫人連這個都知曉?是打哪裡聽來的?”
姚姜愣得一愣:“我從前無意間聽人提起過。骠騎營士兵要找尋敵人形迹,全神貫注盯着雪地,便易受傷。”
衛駿馳:“夫人所言甚是。隻是按夫人這樣說來,這蒙眼紗得薄而且透才能看得分明。遊牧各部都寒冷,他們的衣裳都得厚實,并沒有紡織薄紗的本事,而大周的絲綢紗羅都貴,且不是随意能買到,他們打哪裡得到的這薄紗?”
姚姜咬着紅唇想了片刻:“這麼說來,他們用的便會是随手可得之物。”
走了一陣,姚姜問:“千戶,萬把總為國盡了忠,朝廷對他的夫人可會安撫?”
衛駿馳:“朝廷會給萬夫人放發米十石,錢二千四百,麻布五匹。都折為錢數。”
姚姜在心中算了算:“這也沒多少。”
衛駿馳:“安撫按官階發放。兵士若是死于戰場,所得更少。受重傷醫治完畢後不能再上戰場的兵士所得不能支持許久,因此夫人用農莊安置傷兵,真正解了他們的難處。若是将來我為國盡了忠,朝廷會給夫人米二十五石,麻布一十二匹,鈔四錠,”
姚姜沒料到他說出這話來,愣在當地,瞪着他不知該說何話。
衛駿馳卻一本正經地看着她:“但夫人不必擔心,京城家中的産業能夠養活你了,你不必,”
他話沒說完,姚姜已将他的臂膀甩開,退開幾步瞪着他:“你,你怎會,你怎會?”
縱算他們是假夫妻,她與衛駿馳也識得三年,也算好友,聽不得這話。
衛駿馳倒是淡然:“我們成了親,我總要為你打算長遠些。京中的産業我雖沒好生打理,但也沒敗落。哪怕你将來不想用心經營,也能一世無憂……”
也許是才看着萬山榮與一衆骠騎營兵士入土為安,姚姜聽着這話甚覺刺心。
她郁塞難耐,緊咬牙關才說出句話來:“我不要你的産業!”
衛駿馳歎了口氣:“不說這個了,我們回去。夫人不攙扶,我可走不回去。”
姚姜瞅着他,他的話懇切也果真是為她打算,但這話卻讓她如被針刺,難受之極。
偏這時節,她不能也不便同他計較。
兩日後,姚姜将一物遞到衛駿馳面前:“千戶大人試一試。”
衛駿馳接在手中隻覺輕如無物,絲軟輕盈,定睛細看乃是一團黑色紗狀物,似是以極細的黑絲團在一起制成。
他翻來覆去看了片刻:“這便蒙眼紗?黑色的?不似薄紗。”
姚姜:“不是薄紗。雪光為刺目的白色,因此黑色正好能克擋。千戶閑暇可以先試上一試。”
衛駿馳看了半晌找不到連接處,姚姜接過來:“我幫千戶戴上。”
姚姜将雙手伸入其間便撐開了來,輕輕松松為衛駿馳戴上了。
衛駿馳不覺眼前束縛,看視也與先前并無差别,當即讓蘇季揚牽來戰馬,跨上馬背要往大營而去。
姚姜急了:“你的傷,”
衛駿馳:“無妨,我不去遠,就是去試一試夫人這蒙眼紗,很快便回來。”
衛駿馳這一去便直到次日晚間才返回。
回來時眼上還蒙着蒙眼紗,他一進門便對姚姜道:“夫人,我昨晚帶着兩名骠騎營兵士一直在雪地裡行走。他們都幹澀流淚、畏光,我卻沒這情形。這蒙眼紗果真好,這怎生做來?所用的布料如何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