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姜取出雜面餅:“這便是骠騎營的幹糧?”
她努力掰了半晌卻紋絲不動。
衛駿馳自她手中取過雜面餅置于掌心,雙掌合起一按,再攤開手來,雜面餅從中裂開。
姚姜拿了一角面餅對着火光看了片刻:“竈間将雜面餅做得這樣幹硬是為了不腐壞。”
“還為了能更加耐吃。骠騎營外出後時有意外,未必能準時回到大營。”衛駿馳淡淡地:“因此騎騎營得多帶吃食。若是找不到草料,這幹糧還得給勻給馬匹。畢竟馬匹的幹糧更要緊,馬匹吃了幹糧有了力氣才能馱着騎兵回到大營。”
姚姜拈了一角送入口中,味道極淡,雜面餅在她口中好一陣才稍軟,但滿口碎渣讓她覺得與吃石子無異。
好不容易将那角雜面餅吃下,姚姜問:“兵士不殺馬吃馬肉?”
衛駿馳搖頭:“殺戰馬吃戰馬的肉是到了山窮水盡才會有的舉措。戰馬乃騎兵的出生入死的夥伴,若不是騎兵也沒有了生路,斷不會對戰馬下手。大軍沒了食糧,軍糧也一直送不到,也會有軍營裡殺馬的情形出現,這是孤注一擲。為的是吃飽了有力氣與敵人拼命,且先殺的都是受過傷的戰馬。”
姚姜禁不住輕輕撫摸巧巧的頭頸:“多謝千戶把它交給我,我會好生喂養它。”
巧巧動了動,睜開眼睛看了看姚姜,又阖上了雙眼。
衛駿馳歎了口氣:“我領了戶部差使時它馱着我來北疆,路上有想對糧饷下手的歹人,禦敵時它腿受了傷。我隻能先為它找尋了戶人家喂養。北疆樣樣金貴,便是糧草也不會分給無用的馬匹,有時殺戰馬也是糧草不足的無奈之舉。”
姚姜對此倒不意外,苦役都隻能住泥屋,似巧巧這樣已經不能長途奔襲的戰馬,對大營而言便是白費草料。
姚姜想了想:“千戶,遊牧騎兵的幹糧是風幹肉?”
衛駿馳點頭:“遊牧部落本就多牲畜,他們雖也進食米面,但多食牛羊肉。說起這個來,你得到宰牛令出乎我的意料。朝廷都不準宰殺耕牛。你敢請廖管營去請宰牛令,當真是有膽有識。”
姚姜:“耕牛辛苦自然是不能宰殺的。我宰殺的是培育過的肉牛。肉牛不必勞苦不須力大,生長快長肉多正好能補上大營的缺乏;不止牛,無名寺外畜欄内的雞鴨豬羊等,也都是以長肉為主的良種,還生長得快,才能讓大營有肉可食。”
衛駿馳聽得甚是認真,姚姜說完了才想起他不識苗稼未必真能聽明白。
她轉而說道:“可即便我宰殺的是肉牛,也始終在禁殺牛令當中。但我想朝廷為了守護北疆花費無數心力,或許也能為了兵士吃得好些行個方便。沒想到真成了。”
衛駿馳:“雖說現今大營殺牛不多,但好歹每日都能有鮮菜鮮肉了。”
他對着姚姜抱拳:“多謝夫人,如今歸雁城大營的兵士真吃得好也吃得飽了。夫人辛苦了!”
姚姜揖手還禮:“千戶客氣了,千戶想盡辦法花了資财,不就是想北疆兵士能吃飽吃好些麼?即便不是我,也有人會來做此事。”
兩人談談說說,黎明前,姚姜困倦到了極點,話聲變得越來越低,靠着巧巧睡了過去。
衛駿馳取來大氅輕輕披在她身上。
姚姜并沒睡許久,一來是巧巧動了,二來是身處野外,她心中還是警惕不能安眠。
但她睜開眼時,天邊已有了曙光。
下方的山林中薄霧有如輕绡般飄蕩,晨光将薄霧染出淡淡金輝,美輪美奂。
衛駿馳坐在身邊,見她睜開眼來,柔聲問:“怎麼不多睡會兒?”
雖然墊了氈毯也披了大氅,但姚姜還是覺得身上寒涼,她輕輕哆嗦着攏了攏大氅坐起身來,“天亮後應當就要下山,我到馬車上再歇息。”
衛駿馳目光炯炯看北方,姚姜也向着他看的方向看去,她隻能看到晨光、樹影與牛乳般的晨霧。
看了片刻,衛駿馳:“咱們回去。”
姚姜收拾氈毯,衛駿馳給兩匹馬架上馬鞍,将此間的物事都收拾完畢放在了馬背上。姚姜正要上馬,身子一輕,衛駿馳已扶着她的腰将她舉起放在巧巧背上。
姚姜忽覺面上滾燙,不敢看他。
衛駿馳躍上馬背:“去到小孤城還有件事,夫人得記在心中。”
姚姜看着前方:“何事?”
“到了小孤城,我會讓人寫一張懸賞張貼在城門處。兄長認為醫者各有見解,所用的處方也各有不同。他讓我收些偏方。”衛駿馳:“我時常外出,到時若有人送了藥方來,夫人便收下,付給些許銀兩。”
姚姜一愣:“可我看不懂藥方,萬一有人拿了假藥方來騙銀子,我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