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姜：“良種培育乃是此間農稼的第一要緊事，好的種子才能結出咱們想要的結果，你本就擅長農事又肯出力，也跟着我學了這些日子，怎麼不能照管？你從前一人擔起一家人的生計，那把農莊當作大些的家，再擔起來吧。”

汪娘子連連搖頭，“不成不成，我，我手笨，你每回都要教我許多次，别人都學會了我都沒學會。我都嫌棄自身蠢笨。我從前還種過田，但居然得你教無數回，我才能做對，我，不，不行！”

姚姜微笑：“汪娘子，我樂意教你。實則我教你的培育良種與你熟知的農事全不相同。還不能用你從前的育苗法，你學起來慢了許多。可你還是學會了，不是麼？”

汪娘子想了片刻：“是，那時你教我教得都累了，我也很不好意，最終總算學會了，沒讓你白費許多心力。但我還是不能管那許多事，我，我，你讓兵士來管此事，我隻須有幾畝田地便可！”

姚姜：“良種培育我不論教何人，都不能一學便會。其中的許多道理我說得再分明，不多培育也不會摸到門道。你肯吃苦，也肯花功夫，農莊交與你我才放心。”

停了一停，姚姜看着汪娘子：“汪娘子，咱們相識時并不開心，但走到如今，咱們也算朋友了。”

汪娘子愣了片刻，紅了眼眶點頭：“是。”

姚姜：“那我有句話要說與你：你要留在北疆，熟知良種培育管好農莊會是你最好的活路。”

“北疆戍邊的兵士跟着我學到的農稼術果真比你從我這裡學到的更多更好，但兵士最要緊的是對敵，而非農事。他們現今跟随我學到的一切都會在敵人來到時抛之腦後。”

姚姜看着汪娘子：“到那時，田間便無人照管。田地荒蕪後再來重整，不僅辛苦而且艱難。而兵士們若是遭遇了強敵，最終埋骨此間，學會的良種培育與苗稼術便會随他們一同化為烏有，此間的守軍必定會再為餐食而發愁。若有兵士因學會了良種培育逃避對敵，不再在敵軍來時上陣，必定會讓别的兵士有樣學樣，最終軍心不穩，或是引發軍營内讧。”

汪娘子怔怔地看着姚姜，嘴唇微動卻沒說出話來。

姚姜接着說道：“但汪娘子你來管農莊管苗稼，卻不會再有這情形。你為萬把總遺孀，把總的英勇人所共知，兵士們都很尊敬你不會有異議。你又肯出力，還熟悉農稼，他們不僅服你，還會幫你。照管農莊比起你在此間開幾畝田地種地過活好得多。”

汪娘子眉頭緊皺，她兩眼四下看視，欲言又止。

姚姜微笑：“我知曉你若有幾畝田地，一定能将小山好好養大。但你若能于此間培育良種，比種幾畝田地得的銀兩更多。”

“上回朝廷特使來到，已将歸雁城外的田地分給了受傷不能返的兵士，直到他們不想再在北疆離開後，才會收回田地。農莊所出都供給大營，因此北疆大營采買菜蔬肉食的銀兩已分出來，用于培育良種和給在農莊操勞的傷兵發月銀。管農莊的人每月都會領一份銀子。”

姚姜看着汪娘子：“你若在此間培育良種，做農莊的管事，月銀也會有你的份。歸雁城外農莊中的傷兵已領過這份月銀，比你回家鄉種地所得多了不少，這可算為朝廷給傷兵的好處。且你與别的武官夫人不同，她們回鄉都有依靠，不必在意這點銀子；但你與小山沒有依靠，可不要輕易将好處推出門外！再者，你于此間管農莊，此間便有你與小山的居所，你們可以在竈間用飯。朝廷發給你的銀子全都攢下來留為他用，小山将來可不會窮困。”

汪娘子聽懂了，她在心中算計了片刻：“衛夫人，依你這麼說，我培育良種順帶管農莊，不僅能住在此間還每月都能領些許銀子？連日常用度都不必出？”

姚姜想了想：“或許買布裁裳會花點銀錢，但花不了多少。小孤城的田地遲早也會分給受傷不能返回家鄉的傷兵。但你為把總遺孀，來此間帶着兵士一同培育良種經營農莊，讓他們吃得飽吃得好，于兵士有大功勞。雷千總絕不會讓你被薄待。在此過些年月，你手頭的銀子多了，想要返回故鄉也比如今回去強，到時你真回到家鄉都能多置些田地，日子也會好過得多。”

汪娘子咬着嘴唇：“你說的是好！可，”

她深深地歎了口氣：“衛夫人，你聰明伶俐，培育良種信手拈來，還能說得頭頭是道，因此人人都服你。我沒你的本事，我，我每每出錯，”

她看着姚姜才又接上：“我也想我若有你的能耐便好了。沒你的巧手，亦不識書字，我沒這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