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将他們送到了陳留郡的農莊内住下。良豐說他們在陳留郡一直擔驚受怕,後來周家的管事又說嫂嫂發現了我母親與三嬸換菜,已向官府說分明了,官府正在找尋她們。我爹娘與三叔三嬸沒見識,聽了這個,哪裡敢提離開,一直住在田莊内。”
杜秀蘭的眼淚掉個不住:“良豐在農莊住了半月,周家便說要教導他經營之道,将他帶離了農莊。”
“良豐跟着周家的管事四處奔波,也真為周家做了不少事。去年秋天,他思念父母欲回莊子探望,周家的管事卻稱外郡的商号出了意外,帶着他趕往外郡。有一晚他飲了許多酒,夢到了三嬸驚醒過來。忽然聽到隔壁有人說:農莊裡的幾個老東西快咽完氣了。隻說了這幾個字,便被人出聲制止。往日裡良豐飲過酒後必定一覺睡到次日日上三竿,但那晚他很是清醒。聽了這話後便有了疑心,後來聽聞周家要派人去往廣南郡,他便說他願意去往廣南郡辦事。”
“良豐沉得住氣,他平日也沒露出對周家不滿,周家便讓他跟随管事去往廣南郡。良豐先與管事往廣南郡去,走了幾日後他找了個晚間甩開跟從的人向陳留郡的農莊而去。到了陳留郡他沒貿然去與我爹娘和三叔三嬸相見,找了時機才潛進去見到了三叔和三嬸。那時我爹娘已經過世了,三叔已是彌留連話都說不清了,三嬸尚清醒,但也是傷痕累累,骨瘦如柴!”
“三嬸見了良豐才告訴他:他走後不久,農莊的人對他們便愛搭不理,許多日常用物都要先花了銀子才能得到。到了後來,連每日間的飯食都要花了銀子才有人送來。周家人連影都不現。我母親還對莊子上的人說我是周家的夫人,他們這樣怠慢夫人的父母家人,必定要受罰。農莊的管事則說:‘什麼夫人娘子,我們不識得!沒聽過!我們隻知曉你們犯了官非,害死了人命來此間躲藏!也是我家老爺心善才收留了你們,你們若聰明曉事,便該好生待着。若要生事,我們便去官府報一聲,自有公人來帶你們去官府說話!’”
“提到官府,我爹娘與三叔三嬸都不敢再說。他們的銀子花完後,便饑一頓飽一頓,送來的吃食有的臭有的馊,莊子裡的惡仆還找着借口對我爹娘與三叔三嬸打罵,我爹腿被打斷,三叔被打得爬不起身,我娘與三嬸被打得鼻青臉腫,沒人給請郎中。”
杜秀蘭嗚咽難當:“三嬸說我爹是被打傷了髒腑後過世!他們打得他吐血不給他請郎中,活活痛死!我娘是病死的!送來吃食本就不好,他們又都被趕到馬廄豬圈去住。馬廄豬舍連院牆都沒,我娘很快就染了風寒,農莊管事隻當沒這回事,絕不給請郎中!連被子都讓人奪走了!我爹娘最終必定後悔了,可後悔又能如何?三叔是活活餓死的。三叔三嬸看了我爹娘的情形知曉上了周家的當,但他們走不出農莊,良豐又被周家捏在手心,他們也不敢離開。三嬸将前因後果都告訴了良豐,并告訴他:他想活命就要逃離周家,想報仇就得找到你!”
“良豐說兩日後三嬸也咽了氣。他記着三嬸的話,想要來尋你将這些事說分明。可他已沒有銀錢,哪裡來得到北疆,隻能來尋我。又因我足不出戶,他在周家左近躲藏了好些時日,還扮作了乞兒,好不容易等到元宵夜我出門,才來與我說這些話。我那時身上也沒銀子,周家下人又已找來了,良豐隻能趕緊離開。”
“那日後,我向周家試着提過我爹娘,說太想念他們,要去探望。周家當時答應得好好的,但不過半日便找了許多瑣事将我絆在了内宅。這情形先前也有,但凡我說要回家探望,周家都是好好答應,但轉眼便有許多瑣事纏得我沒有空閑。從前我沒想過這是不讓我再見我的親人,隻以為是時機不巧,又因總有父母送來的東西物件,沒有多想。後來知曉了這些,再來細想:我爹娘活得那樣艱難,哪還有餘力送物件來給我?那些物件都是周家備下的,就是為了讓我不起疑心。若不是良豐,我根本不知我爹娘受的這些罪!”
杜秀蘭悲憤難當,姚姜沒料到杜家叔嬸後面這樣凄涼,也有些恻然。
她已知曉周家便是靜王府的爪牙,娶杜秀蘭是為了對付她!
杜家從祖輩在三河村存身,楊氏與黃氏與竈間幫手的鄉鄰相熟,說動了她們,換菜簡直輕而易舉!
而杜家長輩此舉則是将把柄遞給了靜王府!
用杜家的長輩來對付她,同時捏住了杜家長輩的把柄,找尋時機殺人滅口!果真是精妙到了極點的算計!
杜秀蘭與杜良豐都是周家捏在手中的人質,掌控了他們,杜富田與杜富家便都被拿捏住了;楊氏與黃氏親手換菜導緻食客喪命,更是被周家牢牢捏在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