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姜微笑:“管營大人,陸家這位表妹命運多桀,她父母亡故,前些年丈夫也過了世,在夫家不被待見。陸家的外祖母憐惜小輩,才接了她送來此間。據我想來,外祖母此舉是因北疆有這許多頭領武官,送她來讓她在此間覓位夫婿謀求将來。”
廖管營恍然大悟:“衛夫人如此說來,我便明白了。此間好男兒甚衆,望陸家小娘子在此間早些覓得良人,謀個好将來!”
出了牢城衙門,姚姜帶着杜秀蘭返回家中。
關上門,姚姜将先前對廖管營所言對杜秀蘭說了一回:“如今你算是千戶孀居的遠房表妹,也見過了廖管營,便能在此間放心住下了。千戶在南方數郡都有親眷,你是南方樣貌,也對得上。你隻管放心住着。”
“說你孀居,欲在此間謀求将來都是為了掩人耳目,亦是迫不得已。若不說你要在此間覓夫再醮,你久居便說不過去。千戶在京城有府邸,但你與侯先生不同,去到京城必定有人對人下手,更加危險。”
杜秀蘭點頭,片刻後小聲問:“嫂嫂,我的路引與過所是借用的,這,這路引與過所的主人可會不便?”
姚姜拍了拍她的手:“千戶家這位孀居的表妹是他外祖母家中出了三代五服的旁枝,今年才知她因病過世了。外祖母本拟将她在官府的籍冊上消除,你來了,千戶想着你沒有路引與過所,便讓家中把這位表妹的路引過所都做了送來,正好給你用上。我知曉讓你頂着已去世的人的身份姓名或許不吉利,但你不論在何方存身都得換個身份,才會少些煩難。将來時機到了,再恢複你本來的名姓。”
杜秀蘭輕歎:“嫂嫂,若不是侯先生與莫五叔一家好心,我哪能來此間見到你?若沒有千戶與嫂嫂的謀劃,我已被周家捉回去了,還要牽連你們。我不介意頂着陸家這位小姐的名,我感激她給了我在此間活下去的機會。”
姚姜:“改日我帶你去劉百夫長家中拜謝他們的救命之恩。你的身子雖康複了七成,但此間天氣寒冷,你再好生養些日子。”
杜秀蘭想了想:“嫂嫂,周家人真不會再來了?他家人多,萬一再有人來,”
楊氏粗糙,但杜秀蘭卻與她大異,格外謹慎小心。
姚姜:“周家人已被回京的官員押去京城。他們誣告骠騎營武官,罪名可輕可重。但如今北疆正抵禦外敵,周家二人攀誣便是大罪,會從重處罰。周家人不會也不敢在這情形下再來此間,你不會再在此間遇上他們了。”
停得一停,姚姜微笑:“家中除了我與千戶,便是瓊葉、再招與蘇季揚。他們的情形你也大約知曉了,都信得過。你隻管放心以表小姐的身份住下。”
杜秀蘭松了口氣:“我要去拜謝千戶。”
姚姜微笑:“千戶現下在大營,晚間才能回來。你不必這樣客氣,先好生歇息。晚間我義兄也來到,再給你看一看脈息。雖說兄長的湯藥不錯,但你還未出月子便折騰了這一回,也得好生保養,但總算結果不錯。過後你就好好休養些日子,好生過年。”
杜秀蘭搖頭:“我想跟着嫂嫂。我曾很羨慕翠蘭,她跟在嫂嫂身後,學書字學管事。那時我就想:我若是她,能跟在嫂嫂身邊有嫂嫂與先生教導是多麼好呀。縱算我沒見識,也知曉嫂嫂是為她的将來打算。後來去了周家,我越發知曉這些本事的要緊。”
她看着姚姜:“我身子已大好。嫂嫂不必為我擔憂,我會好生保養的。我還要活着為我爹娘叔嬸讨回公道!但我求你将我帶在身邊,我能給你幫手。你也教導教導我,讓我也學些本事,将來能在世間存活。”
姚姜輕歎:“你肯學,我便教你。你也說要為父母報仇,那待晚間把過脈,身體大好了能出門了再跟随我。不能出門就好生在家中養一養,不急于一時。”
杜秀蘭點頭:“好,我聽嫂嫂的。”
姚姜起身要走,杜秀蘭卻牽住了她的衣袖:“嫂嫂,我,我,”
見她咬着嘴唇,皺着眉頭,姚姜忽然想起一事來:“你大約沒銀子了。再招、瓊葉連蘇季揚我都是給月銀的。我拿幾兩銀子來給你。雖說吃喝家中都有,衣料也不缺,但你手頭也需要銀子,”
“嫂嫂,”杜秀蘭急了:“我是有知心句話要與你說。”
姚姜看她鄭重,便道:“好,你說。”
杜秀蘭去将屋門打開看了看,見院中無人,又屋關上。
她來到姚姜面前,莊重地行了個禮,而後輕提衣裙便要跪下。
姚姜連忙扶住:“地上涼,你被寒氣侵入體内會落下病根。我知曉你要對我說要緊話,坐下細說。”
杜秀蘭在一旁坐下,她看着姚姜眼珠微轉,顯見得在思忖。
姚姜也不催促,取來厚毯蓋在她腿上,又将暖爐燒得旺了些,再給她沏了盞熱水。
過得一陣,杜秀蘭輕輕歎了口氣,拉着姚姜的手:“嫂嫂,你是我的親人,我盼着你好。我心中有句話要說與你,若這話得罪了你,望你不要生氣。”
姚姜點頭:“你隻管說來,我不生氣。”
杜秀蘭咬了咬嘴唇:“嫂嫂,千戶,”
僅說了這幾個字,她便止住了,低着頭又咬起了嘴唇。
姚姜等了片刻不聽她言語,小心的問:“千戶怎的了?”
杜秀蘭低着頭:“嫂嫂,千戶應當是這世間對你最好的男子了。我看得出來,千戶心中是真正愛重嫂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