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豆豆被牢城大營的校尉送到衛駿馳家時,針線營的管事石韫芳已離去。
将錢豆豆帶到此間的校尉對蘇季揚拱了拱手:“管營大人無暇前來,特讓我送了她來。待千戶問完了話,我帶她回去。”
他轉頭對着錢豆豆:“管營大人讓你好生回千戶的問話!若有隐瞞,必定重罰!”
蘇季揚請他進廂房喝茶等候,而後引着錢豆豆來到了客堂門外。
客堂門阖着,燈燭的光自門縫内透出來,蘇季揚在門前立住:“千戶,錢娘子來了。”
屋内傳出衛駿馳的話聲:“請她進來。”
蘇季揚輕輕推開客堂屋門,對錢豆豆做了個請的手勢。
錢豆豆向着客堂的雕花木門看了看,她感覺到了屋内暖爐散發出的溫暖,但卻不敢動步,整個人輕輕顫抖。
蘇季揚等了片刻,小聲提醒:“錢娘子,千戶請你入内說話。”
錢豆豆深深吸了口氣,閉了閉眼,擡手掠了掠鬓發,輕移蓮步緩緩步入屋中。
客堂内點着數支牛油燭,屋内四角放置暖爐,進入其中,暖意撲面而來。
錢豆豆小心翼翼地擡起頭來,客堂正面有兩張椅子一張方桌,兩旁各有兩張圈椅,圈椅當中有高幾相隔。
衛駿馳坐在正面左邊椅上,端着茶盞看着錢豆豆。
錢豆豆有片刻恍惚,在青川時的衛駿馳是個心地軟善,不為難人,出手豪闊的公子。
曾為她解過危難,也聽過她的苦情,還時常給她送銀子,甚而在天災時還托人關照過她。
在青樓多年,見慣了風月場,錢豆豆深知這樣的好男子少有,也芳心萌動過。
可她身為青樓妓子,與衛駿馳雲泥之别,她哪敢将自己的心思露出來,隻敢将他偷偷放在心中。
他是她苦難年月中唯一的慰藉,是照入泥淖的陽光。
但這時的衛駿馳身着骠騎營的薄甲,依舊俊逸出塵但有了不容忽略的殺氣。
他的目光有如利剪寒冰,讓錢豆豆熟悉又陌生。
她上前兩步,行了個禮:“見過千戶。”
衛駿馳放下茶盞吩咐:“給錢娘子上熱茶。”
再招托着熱茶來到,見錢豆豆立在當中沒坐下,便看了看衛駿馳。
衛駿馳微一點頭,再招便将茶盞放在客座中旁的高幾上,退出門去拉上了客堂的門。
衛駿馳:“錢娘子請坐,請用茶。”
錢豆豆立在原地,微微低頭:“謝衛公子賜坐。請問衛公子喚我來此,有何貴幹?”
衛駿馳淡淡地:“錢娘子,姬複秋現下身處何方?”
錢豆豆愣了愣,小心回答:“我不知曉。”
衛駿馳劍眉輕揚:“你不知曉?”
錢豆豆又看了他一眼才小聲說道:“我不知姬複秋為何人。”
衛駿馳點了點頭:“那我換個名,魏誠柳身處何方?”
錢豆豆一怔,擡起頭來看着他。
衛駿馳:“魏誠柳在官府籍冊上已去世,十年前病死在了大獄内。但他在大獄内去世的那日,世間多了個姬複秋。這偷梁換柱李代桃僵之計用得好呀!魏誠柳從此頂着姬複秋的名在這世間行走,他也來過歸雁城。他如今在何處?”
錢豆豆沒出聲,心卻落入深崖。
衛駿馳語氣冷淡,沒了青川城時的溫和,似乎他們從前不識得;且他将她兄長的隐情點破,若讓官府得知,她的兄長死遁算是欺君大罪,隻有死路一條!
她不寒而栗!
聽到牙關輕輕撞擊,錢豆豆咬緊牙關穩住心神,看了衛駿馳片刻後才緩緩說道:“衛公子所言,我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