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姜本想向定國寺借個說話處，沒料到這兵士的同伴已在酒樓等候。

高月娥将姚姜拉到無人處：“與你說話的這位兵士姓沈，在北疆戍守了三年，已到了返鄉的時刻，他與和他的同伴已不算為大營兵士了。但他們都不想返回故鄉，想留在此間，照管經營農田。這可不是小事，我怎敢應承？他們便來尋你了。”

姚姜讓蘇季揚與小四趕了馬車來，一同回城。

來到鴻賓酒樓門外，姚姜下了馬車。

那姓沈的兵士與他的同伴候在門前，即刻迎上來：“衛夫人，請随我們去說話。”

蘇季揚跟随姚姜一同步入酒樓，小四則守在了酒樓外。

夥計引着兩名兵士與姚姜來到二樓的雅間。

雅間内的桌旁坐着數名兵士，他們本就着茶點小聲交談，見姚姜來到，都趕緊起身行禮。

姓沈的兵士行了個禮：“衛夫人，我們這便讓人重新上熱茶與茶點。我們都是粗人，還請衛夫人不要嫌棄。”

夥計進來收拾了桌椅，送上新茶及茶點，此間的兵士手忙腳亂地将茶和茶點在桌上擺開，而後站在一邊：“衛夫人請坐。”

姚姜謝了他們，方才坐下：“幾位請我來有何事？”

幾名兵士互相看了片刻，還是那姓沈的兵士說話：“衛夫人，我們已來此三年，現下，”

他猶豫了片刻：“現下已服完兵役，要離開大營返回家鄉。但我們的家人已在天災中故去，我們返回家鄉也沒了親人，不知農場能否也讓我們留下？”

另一名兵士小聲說道：“我們知曉農莊如今隻收留傷兵，可我們的家人在天災中過世後，田地已被分給了别的人家，我們返回到家鄉也沒了田地，也不知還能不能找到從前的田契屋契。”

姚姜：“田地契在官府必有賬目，若家中找不到了，可往官府查找。即便有人侵占了你們的田地，原主回去了，田地依舊是要歸還原主的。”

幾名兵士都搖頭：“家中人都沒了，天災後又過了兩年，别人種着我們的地，我們想索要回來必定有争執。”

姚姜知曉他們說的是實情。天災後，出現了許多無主之地，這些田地先會被附近的農家據為己有，而後官府清點各地百姓，無主的田地便會重新分與農戶。

他們在北疆戍守三年，可見他們是天災之前便離開了家鄉。

這幾名兵士的家人若都在天災中過世，那他們原有的土地便沒了主人，應當已分給了同村的鄉鄰。

姚姜思索片刻：“農莊雖是我管，先前想到讓傷兵在此間安頓下來，也是有緣故的。幾位就不想回家去看一看？”

幾名兵士互相看了片刻，還是姓沈的兵士開了口：“衛夫人，天災之後田地已重新分過，我們現下回去已沒有了田地屋舍，無法立足。”

姚姜知曉田地是農家的依憑，沒有田地便無法養活自身，已分到手的田地怎肯輕易拱手讓人？

這些兵士的田地已有新主人，他們回到家鄉也要養活自己。想要拿回從前的田地必有争鬥，還常常兩敗俱傷。

想了片刻，姚姜問：“幾位家在何方？可是同鄉？何時來到大營？家中人是怎生個情形？”

那兵士：“我們不是同鄉。雖是先後來到北疆大營，但都是三年前來到北疆戍守，來到的時刻有先後。但都三年期滿，已要離開。”

“大營同袍每年都會收到家中人托人送來的衣裳鞋襪與家書。天災來臨後，我們都沒再收到家中送來的物事。有的同袍在天災時與家人斷了音訊，但天災過後數月，就又收到了家中送來的物事。我們是一直沒有收到家書與家中物事的。這兩年我們也都請人捎過信回去，都無回音，家鄉已沒親人了。”

一名兵士低着頭：“我們商議了幾日，我們這番回去，僅拿回田地都需要不少時刻，隻怕還拿不回來。唉，若當日我們的家人能去到衛夫人所在的郡縣，或許能活到今日，我們也不會無處可去。可他們沒能去到。”

“家鄉是回不去了，我們都是農家子弟，都會做活計，先前也曾跟随衛夫人建過農莊。衛夫人已安頓了好些有傷的同袍，不知可否讓我們也在此間安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