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複秋微微一笑：“那也由得千戶，但千戶别想自我口中得到想要的消息了。反正他們與我一樣，都不是好人，死便死吧。讓他們帶着那些秘密與我一同死去，倒也不錯。”

他滿臉傷痕，但這一笑卻有幾分清秀，姚姜甚而自他面上看出了兩分錢豆豆的影子。

姬複秋端起茶盞來喝了一口：“靜王府做髒活的人都與靜王府不相關。在緊急關頭，都是能被舍棄的。千戶找不到實據，許多事便與靜王府無關，至多能坐實靜王府約束下人不力，下人為非作歹。靜王府的王爺王妃會受到斥責，而後便是禁足。而以靜王府之力，這點懲罰無關痛癢。”

衛駿馳冷笑：“那你們就都死吧！你不怕死，你的主子可未必！不然為何要追殺你？他們不想死！舍棄了你們他們便能活下去，你們的死活都不在他們的意中！死絕了他們都還能好好活着！我也不怕你一言不發，帶着這些秘密下地獄！我便不信沒了你，我扳不倒他們！”

姬複秋：“千戶自然是有法子的，且有許多法子來對付靜王府。反正至多不過是再亂上些年月，多死些人。”

他看着衛駿馳：“将軍難免陣上亡。誰知曉到時遊牧騎兵會是何種情形！反正那時我已死在陰曹地府了，管不了陽間事。但我們應當是會在陰間相見的。”

姚姜心怒火升騰，抓緊了椅子扶手！

對上陣對敵的骠騎營武官說“将軍難免陣上亡”無異于最惡毒的詛咒！

可悲的是，這并不僅是詛咒，還常常會成真！

姚姜緊咬着牙關，便因衛駿馳有他的打算，她才沒即刻出聲。

衛駿馳倒是淡定，他看了姬複秋片刻：“世間幾人能活過百歲？何人又能逾百年而不死？我們始終要在地下相見的！我知曉到那時我問心無愧，而你，卻必定要在十八層地獄裡煎熬了！”

姬複秋微笑：“那咱們便在地府相見吧！反正我本就是來自地府的惡鬼，再去一次也不打緊！千戶若不答應我的要求，很快我就會在地府裡恭候千戶大駕光臨，還有與千戶一同去世的那許多骠騎營兵士，甚而還有北疆那許多百姓。”

姚姜看到了衛駿馳的怒火與殺氣，姬複秋說到他，他并不在意，但說到那許多同袍與百姓，衛駿馳惱怒非常。

她定了定心神，起身來到衛駿馳身邊，柔聲勸道：“千戶今日辛苦了，且去歇一歇。”

衛駿馳想要說話，姚姜已輕輕扶着他的手臂：“千戶，我們先說幾句話，讓他也想一想。”

她的目光中有焦灼有擔憂，也有堅定。

而在衛駿馳愣神間，姚姜已将他拉了客堂門外。

一出門，她便看到宋虎坐在回廊下，見姚姜與衛駿馳出來，宋虎便立起身來。

姚姜向客堂示意：“宋虎，勞你盯着姬複秋，讓人給他上茶，我與千戶說幾句話。”

推着衛駿馳來到後院正屋内，姚姜沏了盞茶遞過去：“千戶歇一歇。讓我與姬複秋說幾句話。”

“不行。衛駿馳接過茶盞，斷然搖頭：“這厮滑溜奸詐，我不會讓他對夫人不利。”

姚姜微笑：“姬複秋是抱着一死的決心前來。若他真的帶着那許多秘密死去，找他這樣的靜王府爪牙便得花費許多力氣。而靜王府得了喘息便會設法魚死網破。到時真與遊牧部落勾結，隻會平白讓許多兵士與百姓送命。兵士與百姓的性命可不在靜王府的意中。”

衛駿馳怒色閃現，姚姜輕聲道：“千戶讓我與他說幾句話。他現下應當不會對我不利，我來勸一勸他。”

衛駿馳輕歎：“夫人向來光明正大，哪裡知曉姬複秋那不能見人的心思！”

“他覺得他沒有活路了，現下一心想的是讓錢豆豆活下去，能活得好些。”姚姜微笑：“我大約能猜到他的心思：錢豆豆是他在這世間唯一的牽挂，唯一的親人。他來此間找我，是因我與錢豆豆的過往，也是想将錢豆豆托付給我。這情形下，他不會對我不利。讓我與他說幾句話，實在不行，咱們再另想法子。”

衛駿馳眉頭皺起，姚姜：“千戶且在此間歇一歇，等我說完了話過來。我必定不會答應錢豆豆嫁入來，别說是做平妻，她就是做侍妾、侍女都不行。她就不能入門，我也容不下她，絕不會答應他這要求！”

衛駿馳心下微松，但依舊眉頭輕鎖，看着姚姜：“非是我信不過夫人，實在是姬複秋太狡詐。他将夫人調得四處走動，就是為了看夫人身後跟着何人，讓我與靜王府前來找他的殺手都疲于奔走，他則找了機會出現。這人的話信不得。”

姚姜微笑：“夫君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