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硯書拉住一臉緊繃擋在她身前素影的手,安撫地拍拍。小丫頭還是經事少,這一幅如臨大敵的模樣,讓人瞧着莫名想發笑。
似是察覺到什麼,素影惱怒地瞪了一眼李硯書,而後又一臉嚴肅地盯着門口。這一眼像極了大人在做極嚴肅的正事時看向不懂事搗亂的小孩時的眼神。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噼裡啪啦的打鬥聲。
約莫半柱香後,動靜漸漸小了。
一陣腳步聲在門口停下,接着窦庑的聲音響起:“李小姐,賊人已全部拿下。”
李硯書看向骨衣,道:“骨衣,開門。”
骨衣收回放在刀上的手,“是。”
門一開,窦庑一看人都在裡面,霎時對這位傳聞中專橫跋扈的渭陽小霸王有了改觀。能一眼看出下面那些人不對勁,并且這麼沉得住氣的王府大小姐,絕不是人們口中說的那般任性妄為。
李硯書客氣道:“勞煩窦校尉相護。”
窦庑拱手道:“不敢,護送小姐平安進京乃在下職責所在。”
“隻是今夜那些人都是死士,我的人本想活捉,卻都……”窦庑說到這就沒再往下說,但李硯書她們都聽懂了。死士嘛,肯定不會被他們活着捉住。
李硯書道:“無妨,此行危險,我早已知曉。今日有勞窦校尉,日後還請費心,護我等平安。”
窦庑再次拱手,“自然。小姐安心,我等先行告退。”
李硯書颔首,等窦庑離開後,對素影道:“今夜晚了,就别下去了。”
“是。”素影巴不得留下,旋即轉身去整理床榻。
鬧劇結束,夜也深了。李硯書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麼,提步出了門。她來到走廊一看,窦庑的人還在清理現場,大堂桌椅橫立一塌糊塗,不難猜出這裡方才發生了什麼。
李硯書找了一圈沒找到自己要找的人,便想下樓去看看。突然,她餘光裡瞅見一道灰色身影,隻見那道灰色身影蹑手蹑腳地移到一張側翻的桌子邊,左右看看,趁沒人注意,一把撿起掉落在地被啃了一半的燒雞揣在懷裡,随後埋頭走開了。
骨衣見李硯書一直盯着那書生打扮的人,便問道:“小姐,那人可有問題?”
李硯書搖了搖頭,“沒有。”
骨衣忽然又問:“小姐,那窦校尉是敵是友?”
聞言,李硯書有些詫異,道:“為何這麼問?我以為經過剛才的事,你和素影已經相信他非敵是友了。”
骨衣不假思索道:“因為小姐不信。”
李硯書沒說話,示意她繼續說。
“若小姐信任便不會叫素影留下。”骨衣道,“先前叫素影上來,是因為下面危險未知,小姐怕傷着素影。但現在既然危險已除,小姐卻不叫素影下去休息。”
李硯書轉身回房,笑道:“骨衣真厲害,小姐心裡想什麼你都知道了。不錯,我不信他。賊人的事我不信他事先不知情,至于他為什麼臨門一腳卻沒下手,反而殺了那些人,我猜有兩點。”
“一為試探。前幾日他見到你的第一眼,他的眼神就在你的刀劍上停留了幾分。那時我就想,他不信王府大小姐出行會隻帶兩個丫頭,他覺得王府必定還留有後手,所以他定會出手試探一番。”李硯書道,“二為恐吓。他覺得我這樣一個嬌生慣養的王府大小姐,在經曆這件事後會吓得屁滾尿流,連夜跑回渭陽找阿娘。如此,都不用他們再做什麼,阿爹跟哥哥就會在元安陷入被動,任人攻讦。”
說到這,李硯書沉默地倒了杯茶。
朝堂上的明争暗鬥爾虞我詐從來都不局限于阆苑瓊樓之上,天子朝臣既以這天下為己任,算計的自然也是這天下人。
——
李眭放下茶盞,看着在房裡來回踱步的李阿鼎,勸道:“阿爹,小妹進京已成定局,您還是坐下吧。”
“這都多少日了,小妹到哪了也沒個消息傳來,真是急人!”說到這,李阿鼎一拳頭猛地砸在桌上。正值不惑之年的李阿鼎闊額高鼻,身材魁梧,眉宇間因常年征戰的緣故不怒自威,讓人望而生畏。
正與李阿鼎說話的是他的長子李眭,表字阿寅。
李眭手疾眼快地抓起茶盞,無奈道:“一月了。白日裡剛傳回信箋,說小妹已經到雍州了。約莫着再有兩、三日就能到元安。”
“我不知道嗎!我不知道嗎!”李阿鼎又一拳砸下,“我這不是擔心嗎?小妹自小就沒出過渭陽,這次獨自一人千裡迢迢到元安,一路上定是颠沛流離,受盡委屈。我這一想到,我這心就痛啊!”
“……”
李眭再次抓起茶盞,挑了挑眉,顯然對李阿鼎的話不太認同。
從小到大,李眭就沒見過自家小妹被誰欺負,這丫頭打小就聰明,過目不忘,學東西又快。就拿習武這件事,同一個師傅,李眭還比李硯書大兩歲,可李硯書天賦異禀,僅到十三歲那年就能與李眭打個平手,不分上下。
“你那什麼表情?”李阿鼎橫眉道。
李眭沒敢接這話。
他總不能說,您不用擔心小妹,你該擔心的應該是别人吧。呵,這話他可不敢說,他要是說了,以李阿鼎的脾氣能直接給他打出元安。
一如他不明白,為什麼讓他有時都會頭疼不已的妹妹,在自家阿爹眼中會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