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靜文左擁香香扁擔花,右抱軟軟小瑛歌,目不轉睛盯着馬球場上被困住的林建軍。
果真如餘芙蓉所說那般,進士們的配合逐漸默契起來,禁軍不再壓倒全場。
探花郎蕭淵剛才被林建軍擋住去路,現下他和另一進士成為橫亘林建軍與木球之間的障礙。
裴靜文為他捏了把汗。
林建軍單手執缰,似笑非笑看了眼把他夾在中間的紅衣進士,忽地夾緊馬腹向前猛沖。
蕭淵和隊友對視一眼,立即提升馬速追趕林建軍。
就在他們将要再次貼上林建軍時,林建軍突然勒馬懸停。他們來不及減速,隻得眼睜睜看着林建軍被甩在身後。
脫了困,林建軍調轉馬頭,沖不遠處被包圍的李敬貞大喊:“這裡!”
李敬貞奮力一擊,木球飛向林建軍。
他趕忙揮杆擊球,驅趕着木球向對面門洞而去,四個紅衣進士策馬前來擋住去路。
“駕——”林建軍大喝一聲,控馬撞避開紅衣進士,随後揮杆重擊,木球飄飄搖搖地飛進球洞。
禁軍再得一籌!
林建軍轉身回望沒能攔住他的進士,眉梢微挑,嚣張至極。
這也太危險了,裴靜文默默嘀咕,嘴角卻緩緩上揚,裝死他算了!
狀元郎崔歇剛過而立之年,一襲紅衣襯得他文采風流,潇灑不羁。
他掃了眼場邊旗杆,禁軍已得五籌,他們隻有兩籌,與蕭淵打馬上前,笑問:“将軍便這樣在意輸赢?”
林建軍望向裴靜文所在位置,微笑道:“有人下注賭我赢,故而不敢輸。”
“那必是重注了。”蕭淵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蕭某在此恭喜将軍抱得佳人歸。”
“自然。”阿靜的五十文重過千金,猶豫片刻,林建軍驕矜地颔首,“多謝!”
他松攥缰繩,扛着偃月杆靠近隊友。
賀勝捶他肩膀,呵斥道:“你小子這麼瘋,不怕摔斷腿?”
蘇勉說道:“陛下說了,這場球輸了,以後不許再奏克犁羌右王曲。”
“難怪……”李敬貞戲谑一笑,“這場球,我們竟是為他而打了。”
“也不知是誰說要一雪去歲之恥?”林建軍轉動球杖活動手腕,“連輸兩年,我看諸位還是早些退位讓賢,回家奶孩子去。”
“哈哈哈哈……”衆人大笑,“好你個林讓塵,激将法用到我們身上來了。”
衆人策馬歸位,憑借相識多年的默契,互相配合揮杆擊球,靈巧地躲過十四進士的圍追堵截。
場外禁軍和未上場的兩位進士交替敲響象征得籌的大鼓,鼓聲你追我趕糾纏着。
當屬于禁軍隊的大鼓再次被敲響時,比賽來到最關鍵的時候。
禁軍隊已得十一籌,進士隊也有十籌。
倘若禁軍隊打進下一球,比賽結束;如果進士隊打進,意味着接下來還有一輪更加緊張激烈的争奪。
沉重的鼓聲和萬人興奮的呐喊聲交織,在競技場中一圈圈回蕩。
被這種氛圍感染,裴靜文情不自禁來到場邊,藏在大袖中的十根手指緊緊相扣,心髒撲通直跳。
“為他緊張?”賀赢摟着風情萬千的女娘站至她身邊,餘芙蓉也跟了下來。
“我下注了。”裴靜文嘴硬。
餘芙蓉随口笑問:“我看在小世叔的面子上,押兩貫錢賭禁軍赢,你押了多少?”
“五十文。”
“五十文?”賀赢笑得前俯後仰,與裴靜文之間的距離稍稍近了些,“犀子知道他隻值五十文嗎?”
“他值不值不好說,你肯定不值。”餘芙蓉善意提醒,“他要是打傷你,十文藥費都不會出。”
賀赢接收到林建軍冷冰冰視線,仿佛有一條濕冷的蛇爬過後背,果斷後退幾步遠離裴靜文。
賀勝來到林建軍身邊,失笑道:“爺娘慣他無法無天,連我這長兄都不怕。好在有你從小轄制他,否則不知他能惹出多少禍事來。”
“前些日子那道太後口谕,對不住。”林建軍道歉,兩人并駕齊驅,向競技場中央去。
“不是你,也會有旁人。”想到那位連他都敢糾纏的荒唐弟媳,賀勝笑容淡了些。
祖父當年力促狀元李七郎尚主,如今他女兒嫁為賀家婦,掃京兆賀氏顔面,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禁軍隊将了軍,進士隊打起十二分精神迎接新一輪比賽。
崔歇和蕭淵照舊負責主防林建軍,林建軍松松執缰,閑庭散步似的和他們說話。
“我未過門的妻此時就站場邊看着,你們如此防着我,豈不是讓我在心上人面前失了面子?”
“我們打個商量,接下來我隻策馬不揮杆,你們都去圍樂天。樂天家有賢妻美妾,不好這個面子。”
“林讓塵!你重色輕友,你混……”蘇勉憤怒的叫喊聲從不遠處傳來,“李時安!你個瞎了眼的犢子,傳給我作甚?未負!未負接球!”
“蘇校尉已自顧不暇,我與崔十七君還是守着将軍就好。”蕭淵大笑。
“兩位自便。”林建軍從容打馬,悠哉悠哉靠近裴靜文,“這裡塵土大,快回去。”
“你怎麼過來了?”裴靜文掀起帷帽上的杏白紗簾,恰巧一陣春風拂過,帶來漂浮的塵埃,又趕忙放下紗簾,“你是在比賽,不是踏春。”
林建軍微微偏頭,示意她看身後緊跟不舍的兩人,歎氣道:“他們黏着我,施展不開,能如何?”
“少裝模作樣!”裴靜文别開臉,“我押了五十文,芙蓉押了兩貫錢,你要是輸了,我就不理你了。”
林建軍調轉方向,輕佻道:“聽到沒?小娘子生氣不理人,我隻找你們算賬。”
崔歇笑道:“将軍姿容瑰傑,小娘子至多舍得一天不理将軍。”
李敬貞被進士纏得緊,眼看木球就要落入對面之手,趕忙重重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