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斷電,萬家燈火在彈指間泯滅,萬般繁華落幕,如同重回原始,加劇了夜幕的濃。
一切都是那麼不合時宜,又似真似幻,這場景與記憶中的畫面近乎重疊,巫諾在沙發上蜷縮起來抱膝坐着,破碎的咳嗽一聲接着一聲。
目光卻落在另一個人身上,半分不移。
梅裡瞧他不對勁,到他跟前來,安撫似的拍他的肩背,俯身再問:“怎麼了?”
他還碰他!巫諾如臨大敵,如觸電般地瑟縮了肩,聲音梗塞,斷斷續續開口,又帶有斥責的語氣:“别…碰我……”
那一瞬間他的眼神變得淩冽,藏着的鋒芒外洩,梅裡頓住,依他所言沒碰他,收回本就不多的一點安撫,隔着距離坐在沙發的另一頭。
黑夜綿長,仍然幽晦不明,夜氣悠悠漂浮。巫諾漸漸平緩了咳嗽,微喘着氣在黑暗中将他看了又看,瞧了又瞧。
他對跟元杞的第一次是有陰影的,即使在後來他們又有過很多次,或克制或激烈,迷亂缱绻也都有過。
他們隻有在床上才是熟悉的。
其實跟元杞滾在一起是一件高潮疊起的事,元杞對人體的探索很有天賦,但第一次根本不值得回味……
這時候的巫諾還不明白始末,因此将元杞好用的原因歸結為:元杞對人體的探索有着近乎無師自通的領悟。
但真相是……
人體學家對人類構造的每一個部位、組織都熟稔,甚至于對每一類神經都了然于胸,即使閉着眼睛都能夠在腦海中剖解和構建模型,不管是對同類亦或是對外星人。
——而這一點會在他的未來深有感觸。
……
月明星稀,投下斑駁碎光,樹影婆娑,悠然落下搖曳的動影。
他不再咳嗽,徹底緩過了神,房間裡倏然靜了,風過無聲。
他恢複如常,沒什麼事,梅裡也不打算作陪,更何況現在黑燈瞎火,他們坐在一起也奇怪。
“站住。”他剛起身,又被巫諾叫住。
他又坐下:“什麼事,小公子?”
“你回來之前爸爸給我打了通訊,”巫諾有事說事,“問為什麼你後脖子上有抓痕。”
“這事?”梅裡笑了,夾雜着似有若無的谑,他沒有波動,“你弄的,這不是你說的麼。”
“别在我這裝,你也這麼會演?我有沒有抓你我自己不知道?”巫諾牽了牽唇角,眯眼道,“我幫你可不是好心。我要跟你談一筆交易。”
這倒有些意思,梅裡擡手示意他繼續。
“幫我三個忙。”
他真是獅子大開口,理不直氣也壯,什麼都敢要,梅裡不怒反笑:“你要得太多了。”
“不多。”巫諾也料到了他會這麼說,索性将利弊擺出來給他瞧。
他半是質疑半是威脅道:“不管是為了轉務也好,其他的也罷,就憑你對特維三席下手,這個罪名就夠你喝一壺了,你根本不單純。跟這比起來,答應我三個條件應該很值吧,我很好打發。”
“那麼我問你,”梅裡反問,“你親眼看到我對特維三席下手了嗎?”
“沒有。”
梅裡:“所以呢?”
巫諾搖頭:“你的抓痕隻跟特維三席匹配,你們發生過争鬥,而我來到現場的時候你就在他的屍體旁邊。你殺了他。”
梅裡交疊起腿,直視他:“這并不構成必然關系。”
“不!”巫諾也直視他,斂眉,字字清晰,“管道層封鎖,特維局全員撤退,所有特維人員都從地闆往下降落,脫離了那一層,但你沒有。”
巫諾繼續:“特維局撤退不可能不帶上你的,但如果……特維三席正是那個來帶你離開的人,而你殺了他,他死了,所以……也不是你不想走,是走不掉。”
在濃郁的漆黑中看不清神色,對對峙形式的判斷要靠蛛絲馬迹來猜,巫諾直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變得緊促深邃,甚至危險,他呼吸一緊,卻聽見說——
“不錯,是我殺了他。”
“你??”巫諾不自主地咽了一口,“我幫你掩飾這些,收點保護費,不過分吧?”
“你這樣做,阿迪倫上将知道嗎?”梅裡不緊不慢,擡手重新理了理手套口,道,“你有你的立場,但你似乎并沒有在幫軍部做事。”
“誰讓你轉移換題。”巫諾訓斥他,“回答我。”
梅裡不冷不熱地開口:“小公子,是誰告訴你說,我一定需要你的掩護?就算你現在去修改口供,或者将你所知的一切曝光,我也有辦法自證自保。而你有證據嗎?”
巫諾輕嗤,瞪了他一眼,利索地将茶幾上的平闆拿起來,點開來操作了須臾,平闆開始播放一段錄音——
【“特維局撤退不可能不帶上你的,但如果……特維三席正是那個來帶你離開的人,而你殺了他,他死了,所以……也不是你不想走,是走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