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星際聯合主義者。”巫諾告訴說，“我聽說你也是。而且希斯蘭的穩定劑和精粹劑這兩年發展很快，其中肯定有你的推助，你的行動也展現了你是。”

星際聯合主義的主張與地權主義相反。

地權主義一般是各個星球地面所持有的思想，他們認同星際聯合，但這種聯合是有界限的，而最大的權力應該在于本土。

所以，地權主義者對轉務群體的态度微妙，他們害怕轉務壟斷太空資源導緻權力過大，這人數極少的群體占領資本，進而消解了本土政治權威。

因為這樣的事情并不是沒有發生過。

曾經就有星球走向了轉務統治的極端，那批轉務将地面、将整個星球都奴役為了自身優渥的養料。

也有星球爆發過地權失控，轉務叛亂的事端。

——地權主義者更希望轉務能夠從屬于地面。

星聯主義不同，這類觀點多為轉務持有。

他們認為應該盡力使初星際向着完全星際所發展，要求人們主動适應環境，将地面大衆的感染度提升到太空标準，最終消解地面和轉務雙方的差異。

曾經有政治家批評星聯思想說：這是披着聯合皮囊的轉務統治星際論，不啻于将所有人都改造成轉務。

但星聯主義者也不甘示弱，批判地權者固步自封，無法适應時代的驟變，隻能一代代保守于本土。

“在地面的星聯主義者，很罕見。”巫諾道。

梅裡：“你熟悉他？”

巫諾：“呵呵，少管。”

——他當然知道，因為萊伽甯的非法實驗記錄，全都是抑制劑實驗。

在穩定劑、精粹劑和抑制劑這三大制劑中，抑制劑是發展最落後的。感染度不可逆，而抑制劑的用處在于能夠抑制人體的進一步污染，控制感染值不再升高。

說非法，是因為抑制劑的研發最受地面限制，為地權主義者所反對。

感染度過高而誘發異變，最後衰變死亡是轉務死亡率居高不下的主要原因，也是大多數人畏懼太空的由來。

而抑制劑将能夠有效地預防感染度失控，轉務數量将由此提升。

地權主義者認為，抑制劑是轉務控制人群結構的步驟之一。

一般正規實驗都由實驗室進行記錄，但萊伽甯是私自進行違禁項目的研究，這才不得不通過超微攝像的方式來。

也難怪萊伽甯要緊急将鏡片抛棄掉，這将作為他違背科聯台、違背地面的罪證。

巫諾搖頭歎了歎：“你會撈他嗎？”

他自己沒有辦法，但如果梅裡有心，能撈他一把也好，别說地面稀罕萊伽甯這個寶貝，他也稀罕！

轉務領域中沒有地面科學，沒有生化、制藥、人體學研究者。

這麼多年來轉地制衡，達成了一種畸形的相互關系。

梅裡默不作聲，巫諾凝起眉頭，轉念又道：“可是如果他真是間諜，已經被策反，那就不好說了。”

梅裡總算吭聲，道：“隻要他不是間諜，地面不會拿他怎麼樣。”

——即使是進行非法研究也不會怎麼樣，隻是今後的限制會更嚴苛。

巫諾琢磨說：“道理是這樣，但他有這個嫌疑，盡管……我認為這是個誤會。”

秘密非法實驗、造成研究所洩露和溝通外星，的确是證據确鑿，這也像極了間諜做派，但在内鬼認定這件事上，科聯台到現在還沒有查出他受命于誰。

有一種可能——他受命于自己。

電波故障、研究所的實驗偏誤和數據攻擊這三件事相生相成。

可憐的人體科學總事，多年來小心謹慎，秘密研究抑制劑無人察覺，卻在微分子能量沖動和電波沖動的同時催發下，秘密實驗中的階段性藥物成分被激化。

而他自己也在朝夕之間被架上十字架。

電波、微分子、不成熟的抑制劑刺激性成分、數據偏差，它們來自不同的人。

制造電波故障的人隻想靠電頻累積刺激殺死唐轲，力力隻想進行微分子裂合爆破，萊伽甯也隻是秘密進行實驗，他們互不知情。

但卻在偶然之間，幾者互相催化激發，一同造成了洩漏事故，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然後有人趁勢發動了數據襲擊。

說到底了，洩露事故竟然是一場烏龍。

萊伽甯影響洩露事故或許不是有心的，但事實上他的确是肇事者之一。

“洩露事故是誤會，那麼……”梅裡似乎對他的說辭頗有看法，“被查出來他的私人數據裡有聯絡外星的信号源，怎麼解釋呢？”

“我……”巫諾沉下眉目，一身肅氣，字字清晰地開口，“我依然不認為這是指向他為内鬼的證明。”

線索越來越明晰透徹，因為如今巫諾清楚地知道，萊伽甯聯絡的是誰。

地面工作者中的星聯主義者很少、很珍稀，而在他所接觸之中，地球的地面科學家中也有一個，就是那位人體科學博士。

他作為交易官，也作為一個星際聯合主義的堅定擁護者，甚至是領袖，他習慣了、也能做到忽視掉随時都有的質疑。

這些質疑可以來自于任何人，怎樣都無所謂，但在質疑聲中他又總是在尋求地面科學家的支持和認同。

雖然他跟地球的人體學博士素未謀面，也隻能信息溝通，但他們心願一緻。

其實地面發展跟轉務的關系也很大，跟交易官的政治傾向也一樣。

他任交易官的時候因為支持人體适應環境，因此迎來了人體制劑發展的黃金期，将人體科學進一步推向了時代的中心舞台。

他們的支持是雙向的，即使到最後轉地矛盾大爆發，他陷落于地權主義，嘗盡生死背叛的苦楚，但至少有人堅定不移地選擇他和他們，這也算安慰。

上輩子的事總是朦朦胧胧的，很多事他肯定都記不清了，但米克任務前他好像有跟對方發過信息……

他說星聯擁護者的力量還是太小了，也太分散了，希望轉務同胞平安，能夠随心所欲地回到地面家中，也希望地面之中能夠有更多像你這樣的人。

願地面不再排除異己，願太空不再有入内标準，希望“人”可以解釋你我，不再是轉務和地面的分割。

手可摘星辰，這古老的神秘幻想已歎息了千年，我們能等來這一天嗎？

在有限的壽命之内，期冀死後的某一天天下大同。

而對方告訴他，在其他星球的地面人體科學領域中也有同伴，是一位同樣優異、堅定的負責人。

在米克任務之前，鹿商白有一瞬間疑惑過，自己跟那位地球人體學負責人不談私人，更像是志向上的知己。

但那次在對方回複的信息中，除卻事業上的互通，卻似乎出現了最後一句很個人的話……

【祝你自由，祝你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