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諾已不是第一次叫錯他的名字。
隻不過上次有安眠藥劑的作用,他迷迷糊糊,但這次也是嗎?
他很清醒。
脫口而出之後巫諾将自己都震驚住了,他有一瞬間的慌亂,立馬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啊,我睡糊塗了……做夢還沒醒。”
叫錯人的名字實在太冒犯了,人怎麼能捅這麼大的婁子……
“他是誰?”梅裡倏地變得凜冽,“做夢都夢得到?”
夢分很多種,美夢和噩夢。
“鹿交易,你已經不是第一次認錯了。”
巫諾捂頭,他陷在自己叫錯人的窘迫和無力當中,分清他倆明明是那麼簡單一件事!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模糊了?
莞莞類卿……
梅裡攥住他的腕往自己的方向拉,不允許他回避,逼問:“他是誰!”
巫諾擡起臉來,眼帶茫然,直視他道:“亡夫。”
他說的是真話,但不知道哪裡又刺激到了梅裡,這人攥住他的力道更緊,他好像有什麼隐忍的情緒,微揚眉稍幽幽道:“他怎麼了?死都死了你時常想起他?”
“也不怎麼,就是……你們太像了,我看到你就忘不掉他,我也不想太經常想起。”
想起來隻會令人絕望。
不知道這樣對梅裡說是不是不禮貌,很多人都不接受被拿來跟另一個人做對比,他第一次告訴梅裡他們長得像。
“他好嗎?”他剛要抱歉,梅裡卻問。
“我不想評價他。”巫諾避而不談,也或許是他評價不出,元杞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是他偏偏在乎一個壞人,而他自己也是一個壞人。
他曾高據上位,那樣倨傲。惡人自有惡人磨,到了如今魂不守舍,也算報應。
他無法評價婚姻中的人物,但那段婚姻可以。
巫諾乏力地往後靠,隻含糊說:“那不是一段好的婚姻。”
他沒心力去管梅裡想什麼,他偏過頭去:“抱歉,我太累了。我想用安眠藥劑。”
……
恨也是一種感情。
他們并不是沒有感情。
一個受刁難,一個受控制。
這樣一段婚姻乏善可陳,遍布敵意和警惕,充斥陷阱和圈套。甚至留了後遺症,鹿商白并不能忘記他,他曾那樣無助地說過讨厭。
鹿商白說過“我讨厭你”,而他至今也沒能忘懷。
本就岌岌可危,若是知道他是誰,他連待在巫諾身邊的機會也不配擁有了。
但那一天遲早會到來,越來越近……
他的愛不見光,太腐朽。
他真的很絢爛,荒蕪的唯有自己而已。
有時候想,得不到是不是也算失去。
*
沉睡約等于回避,再沒有什麼比那無人問津的黑更輕松。
巫諾很少在自己醒來時撞見梅裡還在,他一般都出去工作了。
“不忙嗎?”巫諾問。
“今天還好,可以遠程。”他醒了,梅裡放下手裡頭的事情來檢查了體征指數。
巫諾放空眼神,等梅裡來牽他,他借助梅裡的力下床趿拉上拖鞋。落地後巫諾卻頓住,忽然眉目一陰将梅裡的手甩開。
——他竟然還是沒将人分清!
因異變導緻視力衰減,他看東西模模糊糊的,而且這跟近視不同,沒辦法進行醫學矯正,他最後幹脆裝得嚴重,于是他騙着元杞引引路或者抱去床上沙發上。
他裝得連自己都以為自己瞎了,也習慣了元杞牽他下床穿鞋,可是這套動作竟然如今也發生得自然而然!
他自然而然地等,而梅裡自然而然地牽!
巫諾氣沖沖地甩開人走了,自己身上仍舊沾着元杞,他被PUA了,再加上現在身邊又不是元杞了,這種偏差隻會令他更為羞憤難堪。
鹿交易脾氣大,梅裡雖然深谙此理,但以前還能摸出些門道,現在是雲裡霧裡。
……
本來是說了可以遠程辦公,但中途又出事,他還是離開了。看來局勢紛亂,微塵的銷毀并不意味着安定,未知的動蕩仍在醞釀當中。
巫諾也懷揣着心事,但他心态好,還是将養傷放在了第一位。
他的身份變化會波及很多人,聽說他離開希斯蘭以後傑卡爾就被當做了重要的證人審訊。
銀尾絕殺過後他們隻互相報過平安,再然後就是稀稀拉拉地聊幾句,一句過了另一句要等第二天。
傑卡爾似乎也很忙的樣子?
對阿迪倫、密多和傑卡爾來說,他的重生意味着巫諾的消失或死去,他們是不願意看到這局面的。
盡管傑卡爾早就知道他不是原身了,但他真的相信了嗎?在知道是鹿商白之後又會作何感想?
巫諾思索過後還是給傑卡爾發了條信息,說等自己回希斯蘭之後再約見面。
反正總有機會,但他還沒有約上傑卡爾,林奕先一步約上來了,他們确實該見一見,于是定在了五天後的布烈文。
而這期間叫梅裡發現,他在期待與林奕的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