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來訪這天，鹿天河有事單獨跟他商量，林奕被留給了巫諾。

鹿天河告訴他說：“滄瀾艦的複刻快完成了，之後我會親自去做出品前的檢驗評估，轉交的時候會通知你。”

梅裡向他道謝，聘用地球的前任人造航艦總工程師不容易，鹿天河多年不出山，如今純是看在鹿商白的份上。

但有一個問題，鹿天河道：“你要做什麼呢？”

不可能隻是為了複刻出來好看。

梅裡并未明确說個原因，但也沒有欺瞞，他誠摯道：“為了儀式感。”

——複仇也是需要儀式感的，隻有盛大的葬禮才配得上這出死亡。

鹿天河頗有意味地揚了揚眉梢，他并沒有再追問這個話題，轉而道：“他在養傷，銀尾事件遲遲得不到收尾，希斯蘭還在争論他是誰的問題嗎？”

梅裡如實告知：“嗯。大部分不相信重生和換人。”

“這也可以理解。”鹿天河颔首，自然而然地詢問，“地球那邊呢？他們信嗎？”

他竟然問希斯蘭的交易官知不知道地球的決意，梅裡若是敢透露出任何的知情恐怕都會引發猜疑。

梅裡心下微驚，應道：“外星政務我不了解，林交易必然明白。”

看來并沒有上鈎，他作為間諜在人前依舊保有立場。

鹿天河悠然笑了笑：“距離他複出也不會太久了，他的歸屬會成為未來的争議問題，但可以先不管，眼下要先将他身份的事情解決好。”

梅裡揣測到他的想法，說：“您要跟地面談嗎？我可以安排跟希斯蘭決意層的會見。”

不管歸屬于哪一方，但巫諾總要再回希斯蘭的，這件事很麻煩，鹿商白代替了小公子，這個問題就夠扯個許久了，也波及許多人。

地球、希斯蘭，甚至包括其他的星球，各方勢力都在等巫諾本人出面，對這事要有一個正式的回應，所有人都在關心未來的星際政治格局。

但其實，隻要有一個能代表巫諾的就夠了。

鹿天河壓下眉，“這個尾，我替他收。”

*

他們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見面的那樣，微妙、警惕，林奕遠遠地跟他隔着距離站開，仿佛多上前一步都不安全。

憑着多年對鹿商白的了解，他知道巫諾此刻一定不懷好意，盡管面上看起來笑意盈盈，語氣聽着也溫柔。

巫諾往靠背上一仰，翹着腿，招手向他示意：“過來，叫哥哥。”

林奕實在很難對着巫諾這張臉叫哥，他支吾了片刻，隻猶疑着往前挪了微不足道的距離。

巫諾眯起眼，挂上核善迷人的笑，促狹說：“怕什麼？我很兇嗎？”

林奕甚至還縮了半步，幹巴巴出聲：“不、不，我隻是……不習慣。”

林奕有多倉惶，巫諾就有多散漫，他微勾唇角，笑意自眼底掠過，語調揚起幾許尾音，輕幽幽地：“上來習慣習慣啊。好弟弟？”

卸掉小公子的僞裝後，他與從前無差，如今精緻清透的容顔褪去那身呆闆憂郁，如同堕天使展開了華麗的黑色羽翼。

“你……身體好些了嗎？”林奕試探問。

“沒呢。”他擡下巴點了點左臂的槍傷，道，“還養着。”

巫諾收斂起來，正經地說：“過來吧，再不過來我都要困了，怎麼還是這麼不經逗。”

林奕這才半步一步半步一步地靠近，隻不過那句“哥”還沒叫出口，巫諾忽地一扭脖子，伴随“咔”的輕微響，林奕眼前一晃頃刻間拳頭就往臉上硬生生招呼了上來。

果然，他哥必不可能這麼好說話，就是這睚眦必報的性子。

……

更殘酷的是，這場打鬥被談完事情回來的兩人碰巧撞見，鹿天河輕飄飄地上前來阻止了鬥毆，至于梅裡……

林奕惡狠狠地瞪他一眼，但梅裡的心思也并不比他更輕松。

巫諾仍舊不解氣，本來隻是給個教訓，但一拳出去過後甩甩手發現……哎喲該死的這身體真是不如以前好用啊！還我力量與速度！

越想越氣，一打眼又發現，該死的自己現在竟然也沒林奕高！183變174，男人一生的痛……

想到這他更為激憤，莫名地氣不打一處來。

好在布烈文以人體工程為本，各種儲藥都豐富，一頓收拾完就地取材還能給林奕用上。

林奕臉上挂了青紫，敷上藥死氣沉沉坐在一邊，梅裡以林奕為前車之鑒而為自己的未來而憂慮，巫諾因綜合因素心情郁悶……

在場隻有鹿天河心無所擾。

他的視線在三位小輩之間徘徊一圈，須臾之後竟然笑了，林奕更為煩悶，控訴他：“爸？”

鹿天河笑盈盈看向他：“怎麼了？”

林奕：“……不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