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你不開心嗎?遇到了什麼事?”
布烈文依舊是濃烈的黑,無垠的天幕傾覆一切。巫諾冷沉沉地待在景歇台裡吃梅子,大型森氏犬活潑地在沙灘上亂蹦,梵希問他。
“不算不開心。”巫諾咽下梅子。
接二連三的事情迎來,銀尾絕殺過後,康濟身份暴露而假死,柳扶開始一個一個清理目标人物,傑卡爾也卷入事件中心。
“我竟然發現,不同的事情連起來,已經開始閉環了。”
盡管米克調查還沒有結束,還有未知的真相沉墜在海面之下,但線索在無限延伸,浮于水面的可見之處越來越密。
而他糾結于此,他還在思索其中的一個環。
——康濟的事讓他揪住了一截尾巴,“假死”兩個字振聾發聩,但他隻空有懷疑拿不出證據。
假死?他懷疑……
“好複雜。”梵希理不清,他甩了甩頭歎息,“我搞不懂,也不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些,人與人的聯系就是會造成莫名其妙的事情,執念往往是因果的發源地。”
巫諾一下笑出了聲:“你還說搞不懂,明明你最懂,這麼哲學。”
梵希搖了搖腦袋,仿佛真是一代哲學大家,繼續宣揚學說:“但因果是重複,也是循環。”
巫諾樂了,問:“怎麼循環?”
梵希想說他跟梅裡就是因果循環,但思來想去也沒理明白怎麼表述這個問題,最後沒轍,道:“CI009,梅裡怎麼不在?”
“我倒是想找他,我還沒跟他扯清楚!”巫諾攤手,無可奈何,“但是他太忙了,一路都在接通訊。”
梵希雖然自己扯不明白“因果”,但認為行動勝于雄辯,于是笑吟吟道:“去找他,說不定現在閑了。”
巫諾正有此意,他得去梅裡跟前刺探身份和撕扯了,于是将搭在椅背的外套一撈,“先走了。”
*
布烈文工廠辦公區——
這道通訊秘密,因此梅裡連接了藍牙。
【考慮得怎麼樣了?CI009,梅交易?】
通訊中的聲音是經過了實時語言翻譯的,嗓音溫然,甚至透出點笑意。
須臾的靜默之後,對方了然道:【我知道,從希斯蘭脫離出來到星獨組織來,這對你來說壓力太重了。】
【但您也沒有别的選擇了,不是嗎?】
“我為什麼沒有?”
星獨的人竟然在跟一位交易官通訊,這叫人知道了一定倍感震悚。
但更加細思極恐的是,對方甚至不是星獨的随便人,他正是那裡的最高總指揮,同樣也是一位人體科學家,班廉。
班廉莞爾淡笑說:【這是我第二次來向您表達誠意,發出招攬您的邀請。】
梅裡嘲諷反問:“我們算有仇吧,在布烈文我被折磨了十年,而我推翻布烈文毀去你半生的心血,你怎麼敢來招攬我?我又怎麼敢向你投誠?”
班廉依舊笑:【我并不在乎仇恨。能力是敲門磚,我認可你,我們就有共事的基礎。】
【這麼說吧,布烈文我基本不管,提娜全權負責那裡。】
【梅裡交易官,你原本是給CI001當材料用的,CI001告訴你不要讓感染度低于4%,而你照做了,然後失去了實驗價值。這是布烈文的損失,但沒什麼,科學探索的路途中本來就充滿了意外。】
【隻是很奇怪,你成為了提娜的學生?她教導你知識和技能,将你的天賦發揮到了極緻,護你長大,她成為了母親般的角色,對你關懷備至,但是你殺了她。】
看來班廉對他在布烈文的經曆一清二楚,連這樣的細節也心知肚明。
梅裡始終冷淡,但這句話半真半假,道:“我對她……并沒有感情。”
對方好像極有耐心,聲音也淡然平穩,道:【你是她的學生,那你知道她跟我是什麼關系嗎?】
梅裡心下一窒,卻聽見他說:
【——她是我的學生。】
如果論資排輩,班廉竟然算是他師祖了,梅裡得知這一關系,譏諷地揚起唇角:“你來為她報仇?”
【錯了。】對方悠然輕笑。
【是提娜技不如人,她赢不過你。所以我來邀請你,加入我們。】
“您未免有些太搞笑了。”
辦公區沒有開燈,一派晦暗,隻從景歇台的方向杳杳地透來幾點燈影,他臨窗而立,執着酒杯仰頭悶了口歌澤托酒。
喉骨伴随酒液咽下而微滾,随後道:“我們不是一路人。”
班廉是一個俯瞰衆人的人物,他如同開了上帝視角,知道CI009,也知道梅裡,知道他不同階段的故事。
但有一點,梅裡清楚他并不明白自己還叫作元杞,從布烈文返回後與鹿商白有過一段婚姻。
他輕視了自己對鹿商白的愛。
如果班廉知道,就不會設下銀尾絕殺這一局了。
如果他不是元杞,接到地面的絕殺令隻會将巫諾擊斃!
——這是班廉唯一的纰漏。
發出的邀請被拒絕了,班廉并不氣憤和焦急,在挂斷通訊前他對此報以一笑,意味深長:
【時間不多了,你會做出選擇的。微塵閣下!】
挂斷的通訊傳來嘟嘟的忙音。指骨因用力而泛白,他幾乎要将酒杯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