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聽聞了這一聲“厲害”,心間也不禁一派歡喜。周宥钰直接揚起了腦袋,說了一句:“那是自然。”眼睛一睨,瞧見在宋璟的面前是一本雜記。
别的什麼四書五經,他一點都不愛看,這些志怪雜記他倒是愛看得很。見宋璟跟前這樣一本,還是他平日看過三四遍的,就将這雜記拿起來,見打開的隻是第一頁,就直接詢問宋璟道:“這裡面都是些彎彎繞繞的,不多看幾遍,是難以看懂的。要不要我解說給你聽?”到底這周宥钰還是想要再聽一句“厲害”,也想要在這新來的人前顯擺,才會這樣突然來了一句。
宋璟瞧着周宥钰,卻也不怎麼說話,聽聞了這話,隻是又是笑。笑得淺淺,卻又俊麗非常。
周宥钰見他這樣,說道:“你怎麼的就除了笑就不會别的了,像個傻子似的。我說什麼,你也應答什麼,看起來呆笨得很。你這副模樣,哪裡有幾分男子模樣。長得這般漂亮。也不知道是不是塗抹了胭脂敷上了細粉——”說着,手中的雜記一丢,丢在桌子上,直接伸手過來在宋璟的臉上揉搓磨蹭幾下,在指尖拈摩了一下,并未察覺有什麼東西。
隻覺剛才手中的觸感還真是細膩光滑,又去看宋璟,臉頰被剛才周宥钰沒注意力道一搓,泛上了绯色。這一抹绯色在這白淨的面龐之上,完全就是胭脂顔色,顯得人面若桃花,昳麗如卷畫了。
周宥钰呆呆看着他,見宋璟隻是安靜看着自己,神态顯得乖巧怯懦,又恨鐵不成鋼道:“我生來最讨厭你這種性格的人了。半天說不出話來,那我這話要讓誰接去。一個男子,怎麼能這樣軟弱的性格,我剛才摸你臉,你也是讓我摸了一把。還傻傻看着我。真是呆笨得厲害。真是無趣極了。哼。”說完,大約是自己的興緻沒了,也覺得宋璟這性格真是與自己不合,直接站起來走了。
别的其他的話,都沒有再說。
翠珠在一旁看了宋璟一眼,隻見宋璟面上沒有多餘的神采,将那本被周宥钰扔在一旁的雜記拾起來。自己打開一頁,慢慢地一點點看下去了。
他垂下眼眸來,細密的眼睫在光影之下呈現一小片陰黑。
那邊周宥钰回到攬興齋,上面的幾個弟弟妹妹還在下棋。這次有周宥言在,倒是沒玩那種要給錢的遊戲了,隻帶着這幾個弟弟妹妹下點正經的。
周宥钰上去時,七妹妹坐在周宥言的身邊懵懂地問:“二哥哥,為什麼要下在這兒啊。”周宥言尚未說話,就聽到那笃笃腳步聲,一聽就是周宥钰。
周宥钰還沒完全上來,就直接說道:“二哥哥,那完全就是個呆瓜,根本就用不着忌憚。”周宥钰上來,瞧見一旁的果子,将那果子直接喂進嘴巴裡去,往前走了幾步,又折返回來抱着這盤果子倒在這條長榻上,懶懶地說道:“一點意思都沒有。”
一聽周宥钰去探了風聲過來了,一群弟弟妹妹也就沒有看棋了,圍攏過來他的身邊,七嘴八舌地問什麼模樣、什麼脾性、什麼年歲等等。
周宥钰一邊嚼着果子,一邊回憶道:“長得嘛,倒是真好看。就是總是唯唯諾諾的,讓人讨嫌。像是那種被欺負了,也憋着不說的人。隻讓自己憋屈,也不敢報複回去。這樣憋屈地活着,有什麼意思。”
一旁的周宥言拈着一枚棋子,臉上浮現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他說道:“這不是挺惹人憐愛的。況且還長了那副好模樣。”
“嘁,那有什麼好憐愛的。長這副模樣,還這般性格,不被人欺負死?隻能攀附别人而活,一旦離了,就活不了。”
“是嗎?”周宥言聽聞,将棋子落到棋盤裡去,“我讓人去爹那邊的人打聽了。聽小甯子說,喬叔袖子裡的金銀都裝不下。看來今日那宋璟一來,府裡各路人都前去打探了。不過喬叔知道得也不多,就說那宋璟是爹年輕時的好友恩人的兒子,最近前來借宿的。還說宋璟幼年被他那繼母欺負,過得不怎麼好。其他的,也就不知道了。”
周宥钰一聽,說道:“嗳,我就說嘛,那宋璟肯定是被欺負的主。這麼多年來,被他繼母欺負,也不向他爹告狀,不就是懦弱得很。隻要不是像周宥翰那種玩意,管他宋璟唐璟,别礙着我就行。”說完閉上眼睛,躺在這榻上閉目養神去了。
不過閉上眼睛來,倒是耳邊就又出現了一句“四郎厲害”。這樣一個性格軟弱的小郎君,還是知道要說些好話才能夠得些寬恕。就是能再多誇幾句就好了,隻怪走得太急了,沒多聽幾句美言。
周宥钰這邊美滋滋地回味着,周宥言難得默不作聲,就這樣又将棋子下到棋盤當中去。本來說要去騎馬,馬鞭丢在一旁,到現在都還沒出門去。看來這個騎馬,周宥言今日是沒有這想法了。
周秉仁身為吏部侍郎,乃正四品上官員。這府内也打理得井井有條,雖不見得什麼奢靡之氣,倒是極具小巧心思。亭台樓閣、水榭廊庑,精美雅緻,别具韻味。
宋璟的手指拈着書頁的一角,将目光落到那堆送來的禮物上。看來短短的時間内,他入府的信息已經被知悉了。甚至還被知曉了周秉仁對他極為看重——到底還是沾了父親的光。
宋璟垂下眼睛,目光掠過雜記上的字,卻沒看進去多少。到底還是站起來去看來人送的這些東西。他不是女子,自然少了那些朱钗金簪,多的是些文房四寶、錦衣玉環、金囊香繡。桃杏在一旁說道:“郎君,這是各房送來的,還有哥兒姐兒們的見面禮。”